觉明上师死于非命,凶徒了然在逃。
命案未破,上师尸骨自然不能火化安葬。
龙门寺只好关闭山门,建水陆道场,日夜诵经,超度上师亡灵。
原先在寺中礼佛的善男信女们,也被一一礼送出寺。
杨玄风极力邀星河同行,一片盛情难却,她只好让红叶继续假扮自己,带着靖国公府的仪仗先行回京。
“你这刀谱画的也太瞎了!”
在等星河收拾行囊的时间里,杨玄风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她案上的一堆画作。
星河有些不服气,画中的身形步法都是她凭着记忆画出来的,虽然她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卓绝,但当晚师父的招式也记住了大半,自以为已经画出了个大概,没想到却被杨玄风这样嗤之以鼻。
“高手,哪里不对了?”
杨玄风指着连续的两幅,“从这一招到这一招,对应的步法也有变化。但是实战中,这两个步法动作,根本不可能直接变换。你这是凭着自己的想象瞎画的吧?!”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招式里,步法至少要变换三次吗?我是亲眼看到别人施展的,只是当时他的速度太快,只看清了刀法招式,也许在步法上漏掉了一些。”
“不是瞎画的?!”
杨玄风有些讶异,“竟然有这么诡异的武功!上盘两招,下盘变化三次。这样的话,他移动的速度必须极快,还需要可以一心二用!”
他再次认真的翻看了一遍,手上比划着招式,脚下也试着一起变换。
“阿衍,你注意看我脚下。这个动作转换成下一个,中间必须迅速回勾,才能转换顺畅。”
星河点点头,提笔把他推测的步法画到纸上。
杀人一瞬,血不沾衣……想要达到那样的速度,步法才是关键。一动三步,步法有开有合,这好像是……卦象!是《连山经》!
这刀法的每一招,对应的步法正是一个卦象。一整套刀谱应该是:刀法变换了一百二十九次、步法变换了二百五十七次。其中步法每一次变化的方位和动作,正是对应着《连山经》的六十四个卦象!
星河迅速铺开一张大纸,默诵着《连山经》中的卦象,重新画出了一套步法。
“杨兄,你能试着以这套步法移动吗?”
杨玄风看过整套的步法,用心一一记下,试着练习了几下,“现在这步法倒是可行,但这么多步数变化,得找个空旷的地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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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寺半山腰的桃林外,有一片空旷的沙地,平常武僧们都是在此练功。
四月将尽,林中桃花依然开的灿烂。
白衣少年负手立在沙地中央,超然如方外之人。
“我记得不是很牢,你帮忙提醒着点!”
“开始吧!”星河对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步法,大声念道:“有艮连山:西北,上三中三下六;旋进,上三中三下六……”
杨玄风拉开脚步,自西北方位打开,出脚回勾侧旋,而后凌空跃起。
几个步法变换间,他只觉自身轻盈如羽,周边事物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抚过耳边的清风似乎有了形状,竟能看清林间花瓣缓慢落下的轨迹,飞身跃起时竟可以触摸到空中的飞鸟,甚至是一旁的阿衍,移动的速度和口中念出着步法口诀的速度也变得很慢。
很快他便适应了步法带来的变化,施展步法的速度越来越快,星河也跟着他的加速,不断加快着念口诀的速度。
她极速念着步法口诀,在杨玄风耳中却只是寻常的速度,“……复水为坎:西正,上三中六下三;旋收,三中三下三。山水相连,周而复始!”
终于念完,星河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看着回到原点的杨玄风,心里感叹着这才是师父口中的高手,两百多个步法变换,他竟然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全部完成。
步法演练结束,杨玄风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经脉舒畅,吐纳也轻松了不少,而身上竟连一滴汗也没有流。
星河仔细观察着沙地上的脚印,严密规整,正是伏羲八卦的形状。《连山经》与《易经》都推衍于它,正是万法的本源!
“或者,你可以再配合着刀法试一试。”
星河从背囊里取出一把短刀,递到杨玄风手中,正是师父当日所赠的破焰。
这把短刀长不足两尺,恰好刀法也非大开大合,招招都是随身而动、顺势攻击,两者正好相配。
杨玄风将刀法和步法连贯起来,再次试练一番,竟然毫无滞怠,一气呵成。
从《连山经》中推衍而来的步法玄妙诡谲,搏斗间可顷刻近身对手,刀法稳准狠绝,招招直冲要害,杀人只在一瞬,两者配合起来简直浑然天成。
在这样的刀法面前,普通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喉咙被割断。
细看来,整套步法步步围绕战局,没有一步是要退让躲避!刀法也没有一招一式是用于防守!
创制这刀法的人,是何等自信狂妄!但他的自信却并不虚妄,近身搏杀中使用这套刀法,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裹挟着杀戮之气的刀法,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美感……
星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把刀送给你吧。”
杨玄风收刀归鞘,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也用不惯这么短的兵器。”
星河挡住他送回的短刀,“你我也算生死之交,还说什么功啊禄啊的!沙场上用剑用枪,虽攻守兼备,却耗费时间。马上要回京城,若是与人搏斗,短兵相接的机会更大。以你施展步法的速度,配合上这刀法,旋即制敌,速战速决,也是大有好处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你的剑法也很特殊,小巷里与你交过手的人可不少,恐怕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以后在京城里走动,还是不要轻易使剑的好。”
望了望自己的长剑,杨玄风笑着叹了口气,便将短刀挂到了腰间。
“大恩未报,又收了你的礼物,看来真是还不清了!”
星河狡黠一笑,“朋友嘛,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
“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知道我在追查佛谶旧案,所以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了然,查清楚事实!”
星河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昨晚,我到账房把寺产集册看了个遍。建寺以来,受施的金银首饰类的财物,根本没有缺失过!了然又是被一个女人救走不知所踪的,那么那匣珠翠簪钗,也许就是当前唯一的线索!”
杨玄风眉头一皱,“你不会叫我帮你望风,然后潜入京兆尹府把东西偷出来吧?!”
“咳咳咳……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令兄杨炎将军新任司寇中大夫,对京中治安捕盗自然有份内之责。大人事务繁忙,哪里有空理这些琐事……求他一封手书,派你协查此案,应该不会太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