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鬼?你要把房子拆了么!赶紧跟我走……”
杨玄风匆匆冲进禅房,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身材瘦削的星河,手持一柄沉重的铜烛台,落了满头满身的土灰,正奋力凿着供桌上方的墙壁,地上散落着几块被他凿下的砖块。
墙面被凿开一块缺口中,竟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快来帮忙!”
星河把手中烛台递给他,自己反手拿起另一个烛台。
两个人手脚快了许多,等到了空禅师带着一众僧人汇集到禅房时,大半副尸骨已经展露在众人面前。
了空禅师面色凝重,来回踱着步子,警惕地审视着眼前手持烛台、满头土灰的两个人。
“光天化日,潜入本座禅房,到底有什么阴谋。速速把他们给我拿下!”
戒律院几个武僧领命便要动手,杨玄风往前半步,把星河挡在自己身后。
星河抬起头,在人群中看到帮她进入藏经阁的小和尚本悟,用尖利的声音对他喊道:“出命案了,还不去叫方丈!”
本悟默默低下头,慢慢退出了人群。
僧寮离方丈禅院不远,不多会他便引着方丈觉尘大师匆匆赶来。
觉尘大师是得道高僧,讲求超凡脱俗、处变不惊,面上眉须雪白,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等他见到墙中嵌着的尸骨,难免有几分惊诧,转眼看到一旁灰头土脸的两个人,更是大惊失色。
“宫施主,风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们……”杨玄风看着破损的墙壁和墙中骸骨,脑中飞快转动,挖空心思想找个合适的说辞。
闲来无事,跑到高僧的僧寮……心血来潮,凿开墙壁看一看……咦,有副骸骨呢!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焦急中,他转眼一瞥,却见一旁的罪魁祸首,正神色自若地愣在那里,便赶紧用手肘推了推他。
“啊……”
星河忽然一惊,手中的烛台掉落到地上,一副不知身处何地的样子。
“这是哪里?我刚吃饱饭出来散散步,怎么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
她的手掌被尖锐的烛台磨破了,鲜血顺着指尖落到地上,自己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是……中邪了!
了空禅师在一旁睥睨着二人,觉尘大师也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墙中有尸骨,此乃命案。了慧,你速下山赶去京中,报京兆尹府处置。”说完,觉尘大师的目光越过二人,落在墙中的白骨上。
“双足各有六指……这尸骨,是觉明师兄啊!”觉尘大师忽然跪倒在地上,两行眼泪从他面上流了下来。
星河万万没有想到,这具尸骨竟然就是云游十年未归的觉明上师。
宫家人北上大漠,南下江洋,走遍西域各地遍寻不到踪迹的觉明上师!竟然早已圆寂,还被封在这堵墙中!
“十年杳无音讯!师兄,原来你竟长眠于此!实在让人痛心疾首啊!一定是你法力幻化,感召宫施主来为你收敛尸骨,呈送冤屈的啊!”觉尘大师捶着自己的胸口,悲嚎起来。
里里外外一众僧人也纷纷跪下,一齐失声痛哭,大悲大恸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禅房,也笼罩了整个龙门寺。
良久,觉尘大师的几个入室弟子才把师父搀扶起来。
他用颤巍巍的声音说:“戒律院众武僧听令,速去擒拿逆徒了然!”
看着一旁脸色悲戚的了空,杨玄风觉得有些奇怪,“方丈,您糊涂了吧!了空的禅房里放着上师的尸骨,怎么让人去抓了然?!”
星河推了推他的胳膊,暗暗指了指地上的画卷。
这幅卷轴原本挂在那面墙上,上面绘着一位高僧的画像。画中人身穿粗布褐衣,立于菩提树下,一手持禅杖,一手作佛仪。
画像右侧上书:觉明上师法相。
落款写着:承泰十七年,弟子了然,沐手敬绘。
觉尘大师看了一眼默然无语的了空禅师,才缓缓说道:“这里原先是了然的禅房。去年冬天,了空他患上了夜盲之症,为了方便弟子们照顾他起夜,我才让他们二人交换了住所。”
龙门寺是皇家国寺,案情又是关先前代国师。京兆尹接到报案自然慎重其事,亲自带着衙门一众人来到寺中查验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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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刹,一夜喧闹嘈杂。
西苑幽静的禅院,烛火亮了一整夜。
僧寮的禅房里,繁忙的一众人也不得将息。
经验老道的仵作层层剥除墙砖和泥土,将觉明上师的尸骨一一清理出来,排在地上一方明黄色的袈裟上,一件破败的僧衣也被清理出来摆在一旁。
觉尘大师和京兆尹罗大人坐在禅房一侧,跟他说着十年前上师云游前后的种种细节,了空禅师站在一旁不时补充几句。
京兆尹府的梁师爷和风捕头坐在不远处的佛桌前,细致地做着记录。
星河硬拉着杨玄风赖在方丈身后,竖直了耳朵,用心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承泰十七年,师兄定下七月初八离寺远游。临行前夜,他拟好了给几个世家子弟的谶言,由了然交给寺里传信的弟子,之后便熄灯休息了……我本打算与他话别,到禅房外看到已经熄灯,便只好作罢。”
了空在一旁补充道:“那天就是了然随侍师父。”
罗大人问道:“第二天没有人见到上师出门吗?”
“是的。师兄行踪飘渺,常常忽然就远行而去,又不期而归,我和师弟们都习惯了。那天没见到他,便觉得他懒与我们告别,已经悄悄离寺了。”
这时,仵作已把整副尸骨整理妥当,便来回话:“禀告大人,这副尸骨在此经年已久,恐怕已有数十年。”
罗大人事故精明,摸着两撇胡子说:“看来十年前上师并未远游,而是死在了寺中。可知死因?”
仵作回道:“头骨有裂痕,曾受外力重创……也许正是死因。”
这时,一个捕快匆匆跑进来,“大人,在西苑禅院的佛龛背后,找到一匣珠翠簪钗!”
罗大人点点头,“很好,死因明了,赃物也找到了。龙门寺罪僧了然,贪墨寺中财物,加害恩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风捕头,速去将他缉拿归案,严刑正法!”
言语间,星河已听出了他不愿深究,想要敷衍了事的意思。
她急着问道:“大人,不是应该让寺里盘点财物,看看你们找到的东西是不是了然贪墨的吗?”
罗大人眉头一皱,“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本大人断案怎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一个和尚,有一匣簪钗,不是贪墨的施舍之物,难道是他买来自己带的吗?!”
星河正要继续跟他理论,却被急着冲进来的大和尚给打断了。
“方丈师叔,不好了!”
觉尘大师叹了口气,“何事?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事?!”
“押送罪徒了然的几位师兄在山下遇袭。了然……他被人劫走了!”
罗大人这回也急了,“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个女人……武功很高,她还重伤了戒律堂好几位师兄。”
罗大人大惊,“还有同党!”
星河心中一沉,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