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荻接过星河手中的木盘,端正的侧身的行礼,看着她有些激动地说:“阿衍!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总在帮助我。这样的要求,对太史令大人也很难开口吧……你为我做这些,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星河笑了笑,“姐姐既然想好了,就赶紧去吧,茶要凉了。”
杨炎看着宇文荻,说不出任何劝阻或者鼓励的话,要她为自己舍弃家门,他觉得自责又惭愧。而且经她提醒,他才想到太史令大人竟然会答应此事,收一个宇文氏嫡出贵女为义女,也是不合常理的,宫衍在其中又做了怎样的周旋。
看着宇文荻和星河一前一后进入茅庐,杨炎立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没一会,两人便一起出来了。
宇文荻捧着一张文书,双手有些颤抖,她对杨炎说:“义父很随和、很爽朗,他说我和他有阿衍牵引而来的父女机缘。将以我养父的身份和你父亲议亲,待时机成熟,他会亲自入宫向圣上求请。”
杨炎接过那份乞养文书,上面一边写着宋之贤的名字,另一边却空着。
他迟疑着问:“这里……难道要?”
星河点点头,“依律这里要由荻姐姐的兄长宇文烈将军签署,才能报春官府认定。”
杨炎为难的说:“他怎么可能会签?!”
宇文荻握住他的手,“会的,上次见面,他答应过我。为了弥补弃我半生的亏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我想签这份文书应该在列。”
*******
临行前,星河和道涣约定了,只要他帮忙抄书两个时辰。
想到指天发誓,再不帮她忙的二师兄,星河来不及再去和三叔寒暄几句,便辞别了你侬我侬的宇文荻、杨炎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匆匆往家赶。
回到国公府东巷侧门口,红叶已经早早守在那里等候她了。
一见面,红叶激动的扑过来,“小姐,好消息!明叔回来了!”
宋明被派往洛州别庄处理事务,这个时候非节非庆,他竟然回来了……除非是,姜妈妈那里有了结果。
星河眼睛一亮,“他在哪?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红叶凑到她的耳边,小小声说了句,“已经等在书房了。他还把姜妈妈也带回来了,就押在东园的小柴房里。”
星河主仆二人来到书房,只见宋明和道涣正对坐在桌前喝着茶。
见到星河进来,宋明赶紧起来行礼,“大小姐,小人幸不辱使命。”
星河伸手请他坐下,自己也坐到旁边,“明叔辛苦了,有什么收获。”
宋明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星河打开一看,里面这是一份口供,末尾歪歪斜斜写着姜妈妈的名字,还画了押,按了指印。
而信中内容让她心中阵阵刺痛,指尖不由得掐紧了手心。
*******
乐坊悠扬的丝竹声,丝毫没有影响密室中的宋家兄妹。
宋临川端坐在长桌前,认真看着姜妈妈的口供。
待他通篇读完,星河看着他的脸慢慢说道:“据明叔说,当年母亲从洛阳嫁到国公府,起初和父亲感情甚好,少年夫妻也相当体贴。后来,父亲流连乐坊,还娶回了赵姨娘,两人才生出了间隙。”
宋临川点点头,“我还记得,儿时父母感情不错,也算琴瑟和谐,直到姨娘进门……但是没想到,父亲当年的小厮是姜妈妈的弟弟,他看到有人趁着父亲醉酒,带他去的乐坊,他和赵姨娘的事情也是有人做局。而赵姨娘也并不是钟情于父亲,只是失身后珠胎暗结,不得已才入府为妾。”
“即便如此,佛谶的事情还是和她脱不了干系。姜妈妈亲口承认,文会宴的前一天,也就是承泰十八年的七夕,有一个陌生女人和兰芝一起悄悄入府,和赵姨娘密谈了整晚。”
星河咬了咬牙,“这个人陌生女人,姜妈妈也说没看清她的样貌,不记得她的特征。她很可能会幻术……我猜,她就是当年谋划调换佛谶、安排兰芝将假佛谶招示众人的那个人。甚至,了然也是她杀的!”
宋临川点点头,“她精心谋划、操控了全盘,甚至连赵姨娘入府可能也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兰芝嫁给王勋……环环相扣,招招相连,是个完整的围局。”
“赵蝶衣、兰芝、陌生女人……父亲、王勋……一切交集都源自这个乐坊。今日我们在这里也是机缘,冥冥中一种力量,推着我们一点点找到真相。也给我机会去惩罚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星河紧握着拳头,唯有掌心的阵阵刺痛,可以稍稍缓解心里的痛。
宋临川连忙问:“姜妈妈现在人呢?”
星河冷冷的说:“明叔带人把她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喂野狗了。我亲耳听过她的供述便足够了,也不需要用她的口供做什么。我们已经长大了,也会有越来越强的能力,对该报复的人报仇,不用乞求父亲出手帮忙。”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下,就杀了她。她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按规矩处置她便足够了。”宋临川语气里有几分责备。
星河抬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当年虽然你们被软禁着,母亲身边的丫头还是悄悄找来了大夫,可是姜妈妈竟然在赵蝶衣的授意下,调换了大夫给你开的药……这一切,你可以宽仁不计较,我是你的亲人,却永远无法原谅!”
宋临川握着妹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再退缩了。对方行踪隐秘,出手又精准狠辣,以后你要更小心才好。”
星河紧紧抓着他的手,“现在,又有了线索!你还记得吗?了然说过,那个女人是花坊里的,这一点他说的非常清楚,一定不是那个女人自己说的,也许了然是看了和她一起来的人推测出来的。而姜妈妈也说,那个陌生女人和赵姨娘、兰芝三人看起来异常亲密。她们二人从小在乐坊长大,很少认识外人,所以这个女人极有可能也曾是揽月坊的人。”
宋临川点头认同,又对她说:“找月娘来问问吧,她是坊主的女儿,从小长在乐坊,一定认识当年的每一个人。对和赵姨娘、兰芝格外亲近的人有些印象也不一定。”
*******
月娘坐在桌前,咬着嘴唇,拼命的回忆着乐坊的陈年旧事。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笃定的说:“有!当年有一个姑娘和她们两个特别要好!”
星河和宋临川立马凑到她眼前,异口同声地问:“她叫什么?!”
“名字……叫什么……时间太久了,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月娘眼睛转个不停,就是说不出一个名字。
星河蹙着眉,焦急万分,催促着说:“乐坊的姑娘,会不会叫什么燕儿雀儿莺儿蝶儿……花儿艳儿……姹紫嫣红……风花雪月……梅兰竹菊……”
月娘一边是脑中一片空白的惊恐,一边是听星河喋喋不休的焦虑,急的脸涨得通红,却想不起记忆里那个模糊身影的名字,仿佛是有人把这个名字抹掉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