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啦!”
红叶提着一个水囊,从不远处飞奔过来。
跑到马车边上,她一边扶星河下车,一边急着说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几个时辰了,他们还非说你没事,可快把我给急死了。”
星河抚着后颈,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马车停在一片草坡上,不远处是一面野湖。
野湖四周长满了芦苇,芦花在风中扬起飞絮,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天高气爽,湖风微凉,吹的她清醒了许多。
她环顾四周,前后只有三辆马车,周围零星站了几个人,都是李恒宇的亲随;不远处的草坡上,十来匹骏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周围完全没有杨玄风和城防营兵将的踪迹。
回想起晕厥前的受袭,她疑惑着问:“红叶,这里是哪儿?昨夜发生了什么?”
红叶刚想要回答,目光却飘到了不远处。
星河跟着望过去……是李恒宇和易风回,他们正谈笑着,从芦苇丛后缓步走过来。
两人都身着绸缎便服,一副普通世俗商贾的模样,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
李恒宇嬉皮笑脸地说道:“宋副史,你可算是醒了。你的这个小丫头,可快要把我给烦死了!”
星河后退一步,冷着脸说道:“李大人,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可否解释一下。”
“这里是灵州西面的河宁郡,再走上两天,我们就能到凉州了。如你所见,我们和杨将军他们,分道扬镳了!”
李恒宇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颇有些无赖气息。
星河压抑着怒气,再次说道:“李大人,还希望你能解释的更清楚些。”
李恒宇撇了撇嘴,从腰间抽出一张羊皮的舆图,让星河展开来看。
他指着图中几个位置说道:“这里是灵州,这里是凉州,从这两处出关往北走,都能到达我们下一站乌哲城。只是前一条是渡河后,急行军贯穿荒漠;而另外一条是走商道,沿着沙漠中的绿洲前行……本大人贵重之身,自然是要走绿洲啦。”
听着这么说,星河终于明白过来。
山南草原的雨季是九月,在每一年的雨季中,突厥汗王的王帐会随着雨水不断转移。
按照使团行进的计划,这个百余人的队伍,要想在八月底前赶去见阿古木汗,就必须从灵州出关,跨过小半个乌苏伊荒漠。
而现在,李恒宇只带着这些人,算是轻装上阵,行进的速度更快,完全可以取道凉州。再从那里出关往东北,走商道沿绿洲穿过沙漠,赶到宫家分号所在的乌哲城。
如此,虽然路途远了三成,但沿途有大大小小绿洲,行程自然比带着大部队舒服的多。
星河斜眼瞪着李恒宇,“杨将军丢失了使臣,若是直接返回京城,怕是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吧。”
李恒宇冲她摆摆手,“这你就放心吧。我给杨将军留了书信,请他命人假扮成我们,继续沿着原计划的路线行进……然后我们在乌哲城碰面。”
言下之意是,他已经清楚了状况,驿站遇袭是被人盯上了。才刻意借机分道,让官兵们原路继续前进,就是要他们去应对底细不明的敌人。
“你……你根本是怕路途危险,故意让城防营的人去涉险!什么贵重之身要走绿洲……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你不觉得自己此举,非常的……”
星河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差点忘记李恒宇正使的身份。
李恒宇却自己接着说:“非常的……小人!是吗?”
星河白了他一眼,“李大人人中翘楚,懂得趋利避害,是我妄言了。”
气氛陡然紧张,任谁都听得出她的不满,红叶和易风回也都静默着,观望在一旁。
原本行进中的使团被一分为二,星河身为副使,竟然毫不知情的被强行带走,怨怒之气可想而知。
她这样的反应,李恒宇却不气恼。
他挥一挥衣袖,背过身去,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良久,他才出声说道:“我等是一国使臣,生死无关,使命必达!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有人安全到达……到了危急关头,为了完成使命,即使你们需要抛下我,也不要有丝毫的犹豫。”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家都听的真切。
如此大义凌然,星河有些动容,态度柔和了很多,“李大人,有大格局,小女惭愧……只是在灵州驿烧掉了文书,我们拿什么去和突厥汗王商议互市呢?”
李恒宇忽然哈哈大笑,从袖中取出同样一个明黄的布包。
“文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只备了一份……不瞒你说,我的这些随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份。”
星河长叹一口气,看来李恒宇早在京中,就有了今天的计划。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取道灵州。
此人也是奇妙,世家出身却不谋军职,一心做个文官,步步取巧,节节高升,一路顺遂的成了司徒中大夫。
他能赤裸裸的避开风险,还把贪生怕死、保命要紧,说的这么义正辞严……实在是一个,真实的小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他的计划行进了。
星河四下看了看,又说:“李大人,我看这头车车轮深陷,想必你带了不少金银细软吧……如此富贵招摇,真的会安全吗?从凉州出关的商路上,可是有不少专门劫掠商贾的沙匪呢!”
李恒宇指着不远处说:“这些人,都是我李家最精锐的暗卫。别说普通沙匪了,就是城防营那一百官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星河顺着他所指望过去,一名随从在调整马鞍的同时,仍然警惕的侦查着周围的动静。
难怪这些人一路上,刻意疏远城防营的官兵,原来是怕被识破真实身份。
这个李恒宇,看起来随意散漫,事情安排得倒是巨细无遗。
这时,静在一旁的易风回忽然开口说:“宋小姐,你此前说过,只要到乌哲城找到宫家分号,就能弄清楚突厥王帐的位置……我们此行风险难测,希望你把联络商号的方法告诉我们……就如同多备几份文书一般,万一有什么闪失,总要有人去完成任务。”
星河皱着眉,咬着嘴唇,有几分为难地说:“这个事情,现在有些不方便……”
李恒宇一下子紧张起来,“宫家知道王帐位置,不会是坊间说笑的吧?!”
星河摇摇头,“我家在乌哲城的分号,一直为突厥王庭提供奢华的起居物品,确实是知道王帐的具体位置和迁移的轨迹……但是,宫家家族庞大,我和分号的掌柜、伙计们并不相识。若是负责西域一线的表哥不在城中,就要靠一件信物来证明身份了。”
“什么样的信物?”
易风回焦急地一问,又连忙解释道:“若不是太稀罕的物件,我只要看上一眼,都可以仿制出足以乱真的来。”
星河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那件信物……我交给杨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