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承认褐草花是你的,那么你也是嫌犯之一!来人,拿下!”
葛禄手指着星河,指尖在颤抖。
“我吗?”
星河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大齐使团的一员,怎么可能加害正使大人?!”
在葛禄的心底,尚不知是与高昌朔相对立的齐国人,星河也并非真正的齐国使者。
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宫家是齐国世家,长房继承人跟随使团出访合情合理。更何况她还是为公主治病,让王庭巫医都自愧不如的医者,带了一个药箱,哪怕其中有些毒物,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葛禄忽然的指控,反而让人一头雾水。
观察着王庭官员的反应,星河又说:“乌古斯大人,您既然经办此案,想必是让人查验过药箱中的各类药物喽?”
侧目审视着她,葛禄慎重地点点头,“自然是极其慎重,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查验,绝无疏忽!这里还有王庭巫医和城中汉医,各自列出的药单为据!”
“好,大人这么慎重,小女也不怕自己被冤枉了!”
星河双手交叠在腹部,冷冷地说:“褐草花,是西域毒物,其毒性能使人五脏溃烂、咳血不止,只要摄入的分量充足,根本无力回天……但它同时又是一味良药!在入人体之前,与百舌草果粉掺兑,毒性变得极其微弱,却能驱除水源中的水蛭和草垛里的蜱虫,是野外露宿必备的东西。大人……请您查验一下药单,我的药箱里是不是还有百舌草果粉。”
葛禄立即从袖中掏出药单,稍稍一看,旋即脸色大变。
突厥文和汉文两份药单上,都赫然写着“百舌草果粉”几个字。
见他这样的反应,阿古木脸色也不好看,臣子办案疏忽至此,自己也脸上无光。
他冲木柞扫了扫手,“大帕夏,请你带王庭侍卫,即刻去柔然使团居所搜查吧!”
木柞立刻领命退了出去。
阿古木又说:“葛禄,还不把魏国使团的人‘请’到殿上来!”
其中“请”字说的特别重,葛禄一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杀气,仿佛是自己的腹背已经露在敌人面前,忽然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
葛禄这一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星河的心里像烧着一团火,花这么多时间……想必,用的刑不轻!
毒药是被嫁祸到杨玄风那里,用刑也是首当其冲。不知道他伤得如何,在这里被人诬陷,掣肘得不能还手,应该伤痛之余还有满心的憋屈吧!
李恒宇、燕鸣、叱奴休……估计也都伤的不轻,自己此前置身事外,实在是愧疚。
忽然,堂下响起稀稀拉拉的议论声。
仔细一听,都在说:大魏使臣到了!
星河向殿外看去,只见滂沱大雨中,几十模糊的身影,周身穿着玄衣,相互扶持着向大殿走来。
李恒宇步履蹒跚走在最前,杨玄风伸出一臂扶持着他,身后的燕鸣、叱奴休、周濯……各个脸上都有鞭痕和瘀伤……
星河指尖掐着掌心,用力咬着嘴唇,克制着心中的愤怒。
杨玄风抬头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信任、庆幸、宽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恒宇左手持使节,右手拖着一方漆黑的木盒,艰难地走上层层台阶,直到大殿正中央。
他站定身子,眸足了气力,高声道:“大魏使团,奉吾王金节,与突厥汗国交好之国书,前来拜见阿古木汗王!”
使团的人都已站在殿中,一身淋湿的黑衣,悲壮的犹如从沙场上归来。
星河注意到他们脚下滴答的雨水,掺杂着血色,渐渐染红了两侧厚厚的白绒地毡。
看到了这种情形,惊叹于葛禄竟对他国使臣用刑,两侧各部的俟斤纷纷议论起来,多是说着乌古斯氏和柔然人的交好,对魏国使团的敌视。
阿古木对大魏使团颇有些歉疚,不等大帕夏带人归来,便出言安抚道:“各位受委屈了,齐国邺平侯中毒一案,有些误会。本汗相信,很快可以水落石出。葛禄他,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葛禄一听,顾不得擦脸上的雨水,连连点头称是。
外事官取了木盒,呈到阿古木案前。
打开乌黑的木盒中,层层锦帛包裹下,魏国的文书内容颇让他惊讶。
“南北互市”,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思量的事情!
相比与柔然人提出的联兵侵袭,齐国人提出的夹击柔然……魏国是唯一一方,带着善意而来,寻求两国边境稳固和平的使团。
这些年,柔然人表面上,寻求两国联合,共同南下攫取利益。实则控制着齐国往北的商道,严控着盐、铁、茶叶的输入,处处遏制着突厥的壮大。若与魏国摒弃仇恨,在边境七郡互市,摆脱柔然的掣肘,对突厥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益事。
看着面前三份国书,阿古木心中已有了倾斜。
这时,木柞也领了卫队归来。
顾不得衣衫尽湿,他单膝跪拜,呈上一柄通体洁白的玉萧。
在近身侍卫搀扶下,勉强站立的夏目忽然脸色大变,急着吼道:“木柞老头,你拿本王的萧做什么?!”
木柞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向阿古木禀告道:“从郁久闾·夏目亲王的卧房内,找到这柄玉萧。里面藏有一包药粉,已经着巫医验过,确实是褐草花粉末无疑!”
夏目一听,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这是陷害!是栽赃!”
尚不知勃然作色,指着他质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以成仇!杀害他国来使,用心险恶,何止一时,何止一域!”
夏目一阵猛烈的咳嗽,一张嘴竟吐出一口鲜血,旋即侧倒在殿上。
葛禄连忙上前,“大汗,您也见到了,夏目亲王也身中剧毒,尚未痊愈。最起码,齐国的宫小姐和夏目亲王的嫌疑是一样的,不该只怀疑亲王一方。”
刚才一急,夏目的余毒继续游走,一阵血吐出以后,气息竟顺畅了很多。
听了葛禄的话,他连忙微闭着双眼,痛苦地呻吟着。口鼻喘着粗气,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阿古木皱了皱眉头,事情牵扯到了三国的使团,动辄就是几国见的兵戎相见。
如何处置,对下一步与谁结盟影响重大。
没有思虑周全,他并不想立即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于是顺势说道:“既然夏目亲王身体难以为继,还是暂时回去修养,使团来访之事改日再议。时辰不早,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大汗容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