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向大殿一侧,角落处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个侍卫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
“微臣,拔也古·乌禾”“小女,拔也古·云琪”
“拜见大汗!”
眼看着可以稍稍喘息,拔也古家的人却忽然上殿,让葛禄有些措手不及。
再看拔也古家其他兄弟、子侄,也多是惊讶的神色,看来云琪郡主和另一个面生的拔也古族人来的有些蹊跷。
葛禄扫视着大殿两侧,目光锁定一名身材肥硕、剃发垂编的将军身上,暗暗朝他使了个眼神。
那人立刻走出来,对着云琪郡主呵斥道:“云琪儿,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大汗与叔伯长辈们议事的地方,你带这个庶子混进来做什么,还不速速谢罪退下!”
云琪揭掉头上的革帽,眉毛一扬,向他回道:“可布叔叔勿恼!云琪并非擅闯王帐,而是跟随乌禾叔叔,来向大汗陈情!”
高大壮硕的乌禾揭开革帽,一脸浓密的发须和殿上其他突厥人有明显的不同。或者说,他的装束更像是城中的平民,完全看不出拥有“拔也古”那个尊贵的姓氏。
乌禾的声音洪亮,一开口就响彻大殿,“大汗,微臣是铁勒部大俟斤拔也古·达赞的庶弟,有关于我部‘云纹锻刀’的要事启奏。冒犯了您与诸位高官重臣、各朝使臣,愿受任何处罚!”
阿古木看着他,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今日,是他扣押达赞父子的第五日,原本想等使团的事了了,再召集各部俟斤审理此事。
却未曾想,向来以部族团结和睦着称的拔也古家,上到吐屯、设官,下到各部小俟斤,一个个唯恐引火上身,纷纷避之不及。
拔也古·乌禾……达赞这个庶弟,名字陌生的很……也许是个平民,要么就官职小到连王帐都没进过……
可他却是第一个,为了“云纹锻刀”事情出声的拔也古氏亲族。
见阿古木未有反应,葛禄对侍卫长说道:“塔蒙设,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把这个人和郡主一起带下去!”
塔蒙连忙应下,带着列兵绕道殿中,上来押住乌禾和云琪。
“葛禄……你今日很急躁……”
阿古木一开口,塔蒙立刻停下了动作,挥着手招呼列兵们原路退了回去。
葛禄一听,脸色大变,连忙单膝行礼。
他低着头说:“臣下不敢,大汗……以他们的身份,混进大殿有辱殿堂尊严。”
“殿堂尊严?”阿古木皱着眉头,有丝不耐烦地说:“先祖们朝会,都是选一片青青草场,大家席地而坐,每个部族的人都能进入回话,人人畅所欲言……何时起,所谓的殿堂尊严,比部族的要事还要重要了?!”
葛禄脸上讪讪的,低着头不甘心的说:“大汗教训的是,臣下鲁莽了!请恕罪。”
阿古木冲云琪抬了抬手,“云琪儿,你和你叔叔有什么要事,就快点说吧!”
“多谢大汗!”
云琪的脸上露出喜色,从怀中一本账簿,高声说道:“小女和叔叔乌禾,发现了铁勒属部同罗部,暗地私铸、贩卖‘云纹锻刀’的证据!”
云琪话一说完,满堂一阵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拔也古·达赞父子因为“云纹锻刀”的事情被扣押,却未曾想这样的大事,竟然是铁勒一个小小属部闹出来的。
殿上几个同罗部祈度尔氏官员,各个脸色大变,瑟瑟不敢妄动。
乌禾拿出另一个新制的账簿,边翻着内页边说:“微臣根据同罗部三年来的账目,搜集了充足的证据,证明其中五笔大宗交易有假!包括:金元二十二年夏,十二宗羊毛毡毯交易;金元二十三年秋,三宗马匹交易;金元二十四年秋,三宗茶叶交易;金元二十四年冬,一宗药材交易;金元二十五年春,一宗丝帛交易。”
星河认真观察着拔也古·乌禾,他虽然外貌粗犷却心细如发,正如大表哥说过的那样精明干练,甚至比自己还多找到了两处问题。
王座上,阿古木随即点点头,示意乌禾继续说下去。
乌禾和云琪分别将手中账目交给文书官,一起呈送到阿古木案前。
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亲族,乌禾继续说道:“这五宗交易,涉及羊毛、马匹、药材的出售,以及茶叶、丝帛的买入。每一宗同罗部的收益,都在万金以上。臣在账簿中标注出了前后佐证,交易的时间内同罗部整个部族,都凑不出那么多的物资,至于茶叶、丝帛的入量却正好相反,不论单价还是数量,都远超过了记入账本中的数字!一来一往,同罗部从这五笔生意中,获得了极大的财富。”
这时,祈度尔氏终于有一位吐屯按耐不住,气势汹汹地站了出来。
“一派胡言!”
他用发抖的手指,指着乌禾说道:“我们同罗一个小部落,账目登记、管理,哪有那么精细。就算你手中的账簿是真的,也只能证明我们管账不精,记录有些出入、错漏,怎么能把贩售‘云纹锻刀’的罪名往我们身上安!”
“是吗?”
乌禾一步步逼近他,魁梧的身形给了对方相当大的压迫感。
那位吐屯往后退了退,磕磕巴巴地说:“除非……你有别的证据,否则……就是为了给大俟斤脱罪……对我们小族进行诬蔑!”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乌禾豪迈地大笑,转而对阿古木说:“大汗,我已与记录天时的历官核对,这五个时间再往前月余,同罗部的牧场上都曾有天火降临;账目还有几笔记录……每次天火降临的时间之后,同罗部都有大笔购入他部的铁矿石。”
云琪抵到那位吐屯面前,拉着他的侧辫,咬着牙说:“所以!这五次不合理的交易只是表象,真相是五次天火降临,你部私蓄火种,购入铁矿石,暗自铸造了‘云纹锻刀’,然后便急不可耐的把刀给卖了出去!”
吐屯疼的龇牙咧嘴,连忙告饶道:“郡主,我是王庭官员,显少回到部族,这些事情……不清楚!诶呦,再不敢妄言了!”
云琪嘴一撅,终于松开了手。
她看了眼站在齐国使臣中间的星河,转而说道:“大汗!这五次交易,都是同罗部和同一个外族商人之间进行的。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追回锻刀也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