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杨玄风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肩上火辣辣的疼。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双细白的手,正在给他的伤口涂着草药。
药膏颇为清凉,让稍稍结痂的鞭痕又是一阵疼。
星河噘着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第三次了,又让我看着你受伤。”
“滋啦”一声,她撕开柔软的帛布条,熟练的打了个结,往杨玄风的肩头缠上去。
停到上次的伤疤附近,星河心里一软,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杨玄风向她伸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别哭!你这样彪悍的女子,一点都不适合哭。虽说也好看,但还是笑更好看!”
星河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小声的说道:“听我说,你发热昏迷的时间里,阿古木汗王已经和大齐、大魏分别订立盟约,交换了国书。尚不知带着大齐使团,已经先行离开了。等你们的伤稍好一些,大魏使团就能返京了。”
杨玄风笑着说:“这不是该高兴么,你为什么满脸忧色?”
星河摇摇头,看了眼门外,把声音压得更低些,“尚不知离开之前,曾经提过要带我一起回去,但汗王和可敦没有准许。所以,我暂时回不去,你们恐怕要先行一步。”
“因为红叶吗?!我们可以把她也给带走……”杨玄风沉着脸,开始思考从王帐带走突厥公主的难度。
星河用力咬着嘴唇,“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可敦不会让我轻易离开的。”
她顿了顿,凑到杨玄风耳边,“是关于十八年前的西凉之战:有人偷了大魏西北军备图,交给了突厥人;而且,当时陇西军中,可能有人有叛乱之心……”
她的三言两语,听得杨玄风背后发凉。
他反握住星河的手,有些激动地低语道:“阿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冢宰虽然功高盖主,让陛下政事难行,但他的赤胆忠心,任何人都不能怀疑他对大魏的忠诚!”
星河连忙摇头,“不,不是他!正相反,我确定大冢宰是拓跋皇族的守护者!”
她认真解释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不是大冢宰大人。否则十八年来,他有的是机会将拓跋氏取而代之。我怀疑,有叛乱之心的人,很可能在西凉之战中死伤惨重……而且,他们很可能不止是一个人,或许是一股势力吧……”
杨玄风皱起了眉头,“那也就是说,如今军中还可能有存有异心者?!”
星河理了理思路,才缓缓说道:“十八年来,朝局安稳无事,所以我觉得宇文家叛乱的主使者,可能在西凉之战中死了;但我又从另一方面了解到,大冢宰曾在十年前有意卸甲归隐,原因是他要解决家族中的一些人……所以我猜,十年前,另一个有异心的宇文家人,或者说另一波有异心的家族势力,引起了大冢宰的注意,他下定决心要为王朝的继任者——拓跋琰,铲除自己这些亲族。”
“那他成功了吗?大冢宰并未离去,难道出了什么变故?”杨玄风关切地问。
“变故……”
星河沉吟着,又想起了楚歌。
她黯然地说道:“也许是成功了,也许是在争斗中两败俱伤。一方失去了归隐的理由,一方失去了反叛的力量。”
杨玄风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如果宇文家那股势力仍在,那他们很可能是一路上堵截我们的人,更可能在回程路上等着我们。”
星河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
她柔声说道:“你带着李恒宇从东线返回,穿过荒漠回灵州去。他们既然能让护军大队人马消失,也一定知道我们到达了漠北……你的家族势力遍布凉州,敌人一定会把兵力部在那一线。东边这一线,此时反而更安全。”
杨玄风一下子坐起来,把星河搂到怀中,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的。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放心,红叶已经好多了。等她完全好了,或是带着她回去,或是她愿意留下来,我应该都有办法脱身。最多三个月,我……”
杨玄风的嘴唇覆下,把她后面的声音堵在了口中。
流连……还转……火热……带着高热后的余温,星河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熨帖的平整了……
思念……她的脑中盘旋着这个词……
她感受到思念……倾诉着思念……
十指交扣,人就在咫尺间,不能分离。
无关这一刻,只望是一生。
杨玄风粗重地喘息着,在她的发间,在她耳畔,低声细语道:“阿衍,你是我的命运!跨越千山万水,奔赴的命运!没有人能把命运丢在身后……别再说让我离开的话,若是不能带你走,我就和你一起留下来。”
星河看着他,清透的眼眸,犹如夜空中的星芒。
“命运……”
她扶着杨玄风手背上的细痕,“若命数是纠缠,我当如藤蔓,一世痴缠,绝不松开你。”
片刻温存,被一阵极速的敲门声打断。
不等里面应声,木门便被“哐当”一声撞开了。
“宫衍!可叫我找到你了!”
这冰冷而熟悉的语调,让星河欣喜又不安。
克制住适才的慌乱,她朝杨玄风使了个安心的眼色。
自己回过头,勉强的笑着,清脆的喊了声,“大表哥!”
宫浔一身墨绿的锦衣,眉眼间和星河有一丝同样的锋芒。
他身后跟着乌哲城黑市的江掌柜和几个身材魁梧的伙计。
宫浔高声道:“我就知道不可能是老五和老七,就只有你敢到我的地方去捣乱,而且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星河吞了吞口水,毕竟自己理亏,好声好气地说:“大表哥,你不在城中,没有可信的人帮忙,唯有权宜变通一下!”
宫浔没好气的说:“权宜变通?!你知道因为你们来这一搅,我黑市的铺子也被封了。加上集宁大街的正铺,一天损失多少钱?!说你不是老五派来的,我自己都不相信!”
星河撇撇嘴,随即顶道:“正铺被封的事,你要找也找尚不知去,跟我们可没关系。”
宫浔双手抱在胸前,“好吧,我知道你们见过面了,也知道他已经走了。多亏这趟西域赚得足够,不然今年赔死了!”
“大表哥……”
星河轻咳了一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