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淩泉到靖平镇,一路坦途。
驼队只走了两日,便看到土石垒砌的城墙和城郭内外密集的炊烟。
在此稍息一夜,队伍赶早从渡桥过河,到达了灵州城。
李恒宇以使团正使、司徒中大夫的身份,入府见了灵州郡守,命他组织大队人马,赶往天淩泉,做好使护军沉尸的善后事宜。
算着路途,突厥使团抵达的时间将近。
李恒宇不敢稍有耽搁,命所有人换上快马,即刻出发赶往凉州。
所幸红叶只是记忆离乱,骑马射箭的功夫总算没丢,跟上全速前进的队伍倒不成问题,一路跟着队伍疾行,整个人反而安稳了不少。
星河也跟着轻松不少,上次从灵州到凉州,她是在昏睡中走完的半途,这次策马一路奔驰,旷野中的风景入眼,别有一番苍凉的气魄。
李恒宇一路惴惴不安,生怕杨玄风或者星河会旧事重提,向他兴师问罪。
却见他们只顾着赶路,而且心事重重的样子。估摸着是要见到上大将军了,对私情的事颇有些不安。
李恒宇感到一丝侥幸,一路上也不多言语,以防不小心招惹了他们。
西北一路上城郭稀少,偶尔遇到个大镇,便能听到不少消息。
星河留意着过往商旅,尤其是从南梁和大齐来的人。很快便听到了几个让她颇为在意的消息:
一是,半个月前,南梁荆湘七军集结过万人马,从荆州往东反扑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现在寻阳郡附近和孙缪大部形成对峙。
二是,雨季刚过,大将军宇文烈因率军固堤护坝有功,受封关中侯。
三是,不久前,大冢宰、柱国大将军宇文直,立了嫡子宇文昭为世子。
四是,近日官署四处张贴皇榜,招募天下名医,入京为大冢宰治病。
前三件事算是在意料之中,第四件却让她颇为忧虑。
上次随师父到宇文府,明明见到大冢宰身体康健。师父也说只要悉心保养,他的寒疾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今他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病?竟然严重到急着立了世子。
师父明明就在长安城,连他都治不好大冢宰,竟然要动用到宫中出皇榜,招天下名医前来。情况恐怕真的不容乐观……
如果说大冢宰是大魏的柱石,就连拓跋琰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南梁两军对垒,大魏即将南下西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对战事简直大大不利。
若是有心人再从中作梗,恐怕……西蜀这个囊中之物,又要和大魏失之交臂了!那样使团这几个月来的奔波,几经生死全部的努力,岂不是都要付之东流!
快马加鞭,使团不日到达了凉州城。
也许是秋季已至,此时突厥最容易南下侵扰,西北军戒备的更加森严,凉州城内外巡逻的将士比上次多了不少。
既然是赶来迎接突厥使团,李恒宇也不再遮掩,而是带着使团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直接进了凉州郡守府衙。
时间刚好,他们刚安顿下来,突厥使团先头部队便随之到达。并禀报大队人马就在城外几十里,明日午后就会自北面入城。
凉州府尹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进京奏报此事,并仓促的筹备起迎接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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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安顿好红叶入睡。
星河梳洗一番,躺到她身边正要休息,却被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从榻上拉了起来。
起身打开门,便见杨玄风站在门前,兴冲冲地对她说:“阿衍,跟我回家吧!”
星河斜靠在门边,双手抱到胸前,挑着眉毛笑道:“杨将军,你恐怕是活腻了吧?带我回家……确定上大将军不会把你的腿打断?”
杨玄风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她披散的长发,“别把自己说的跟洪水猛兽一般!你这么披头散发,都美得和仙女一样。让我母亲见了,一定喜欢的立马让我把你娶回家藏好!”
星河忽然失笑,“傻小子!上大将军那般端肃,你母亲该多么温和,才能把你教成这样。跟你回去,便回去吧……不过,我还是宫衍,你的朋友而已。”
杨玄风拍了拍她的头,“傻姑娘!看来是我父亲吓到你了!他只是不爱说话,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还是很宽仁的。我二哥和宇文姐姐的事,一直没少让他操心,最后也还是成全了。”
星河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担心和渃姐姐的婚事敲定,想早点向父母澄明。但如此多事之秋,就不要再给他们增添烦恼了。我们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么,若是惹恼了上大将军……耽误了事情就不好了。”
杨玄风吁了口气,“都依你吧,但你要保证,以后绝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和忠诚。”
“好了,你在北邙山就我,在托兰救我,又在祭台下救我……这些还不够表忠心吗?”星河笑了笑,轻轻推了他一把,转身关上门,“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梳个头。”
这一稍等,便是一个时辰。
再次打开门,只见容光焕发的星河,一身月白纱裙,妆容精致素雅,还梳了一双平髻。
她理了理衣裙,轻轻咳了一声,“没有红叶帮忙,我只会梳这种随意的发髻,会不会太失礼?”
杨玄风目瞪口呆地摇摇头,“不会不会,太隆重了,换身红裙可以直接上花轿了!”
只觉得手臂上一疼,他“嗷嗷”叫了两声。
“叫你再瞎说!到了家门口,反而欢脱起来……”
星河一跺脚,翩然走出来,仔细关好房门。
穿过回廊,走到园子尽头,她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杨玄风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别看了!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就让燕鸣和周濯带人守在四周,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什么!”星河差点跳起来。
她急着扒开杨玄风的胳膊,低声说道:“他们都在这附近,你还敢这样!能不能庄重一点!”
杨玄风“哼”了一声,拔高了声音说道:“怕什么?他们可不敢随便议论。我一日娶不到你,他们就一个都别想娶媳妇!”
“哗啦”,不远处的屋檐上,几片瓦砾掉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这声音一听就是燕鸣,似乎还挺疼。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星河无奈地摇摇头。
随着杨玄风出门,登上一辆早早等在外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