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和杨玄风一路策马狂奔,从城东左军大营绕到了南面的中路营地。
夜深人静,中路先锋营的营地里,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再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多亏了上大将军的令牌,两人一入营地,便调动了一支夜巡的队伍协助。
在巡兵队长的带领下,一队人在自己的营地里悄悄摸摸地慢慢潜行。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终于摸到火头军的营房。
说是营房,不过是个简陋的大仓。
大仓大门敞开,前后两道门边都是艾草燃尽的余灰。
星河正要往里进,却被杨玄风一把挡在了门外。
他指了指门口,示意她等在这里。
星河探头看了眼营房内,通铺长榻上躺了一大排的人,一个个裸着上身,此起彼伏打着呼噜。
九月间,暑热未散。
整个营房相当闷热,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
星河认真地点点头,乖乖停在门口。
思量间,却又觉得不太对……
商雪舞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邋遢地方,还连续住了一个多月这么久。
十年前揽月坊中精通词曲的乐姬,十年后大将军府的女眷,在哪里不是养尊处优,怎么能忍受得了整个月都和这些伙夫们同榻而卧。
想要再问几句,却已来不及了。
杨玄风走在最前,七八个巡兵跟着鱼贯而入。
巡兵在队长的指挥下迅速散开,找到了油灯,正要点燃灯火,准备包抄抓人。
这时,睡在最外面的一个胖伙夫,忽然坐起了身来。
他懒洋洋的爬下床榻,眼睛都未睁开,就拎着裤腰就往外走,一副要起夜的架势。
杨玄风闪到他身后,从后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嘘!小哑巴呢?”
胖伙夫一惊,差点瘫倒下来。
杨玄风伸手一扶,又问道:“他人呢?!”
胖伙夫出了身汗,人已清醒了大半。
他猛地伏下,一个横扫腿向杨玄风袭去。
没想到他身形肥硕,却能这般灵活,杨玄风向后退了半步,站定了身形,迅速出拳回击过去。
对方一扫未中,便劺足了力气,举拳对上了杨玄风。
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一排伙夫兵纷纷惊起,巡兵们旋即了点亮油灯。
“哗啦啦”一阵长刀出鞘,火头军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巡兵们控制在原地。
胖伙夫左手抱着右手,疼的龇牙咧嘴。
“你这歹徒,拳头莫非是铁做的?”他抬起头骂道。
在看见杨玄风的同时,他却直直地跪了下去,“少将军!小人无眼,冒犯了!”
其他人从梦中清醒过来,连忙跟着行礼。
杨玄风视线扫过他们,却没有一个跟斥候们描述一致的人。
他高声问道:“你们谁是小哑巴?”
胖伙夫头一低,磕磕巴巴的答道:“小哑巴……他夜里回家去睡了……因为他睡相不好,又打呼,又磨牙……让兄弟们都睡不好觉,索性把他赶回去了。”
星河在门外,把一切听的真切。
果然是商雪舞,以退为进的招数用的很好。
在军营里做事却不住在这里,唯有被同伴们赶走,才不至于有人回报给上峰,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她探进头来,高声问道:“他几时走的?”
胖伙夫立刻答道:“傍晚时,晚炊的碗洗过以后。”
杨玄风和星河交换了个眼神,立刻点点头。
他对着伙夫们说道:“有人认识他家吗?立刻带我们去。”
胖伙夫急着说:“认识!小的认识!元华大哥叫我去给他送过面粉。”
“好!”
杨玄风又转身对众人说:“这个小哑巴是要犯,军中要即刻抓捕他!你们也都要暂时扣押,都给我仔细想想关于他的事情,发现什么线索立刻报告给营中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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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使团即将入城,今日凉州城入暮后便开始宵禁。
夜已深,路上仍能不断遇到小队的巡兵,有凉州府衙的侍卫,也有西北军的卫兵,都是一派精神饱满、严正以待的样子。
跟在胖伙夫身后,杨玄风、星河和临时征调的一小队巡兵一起,接连走过几条大街,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个小院门前。
小院有三面矮屋,正面是竹扎的篱笆和小小的木门。透过门缝,还能看到东面屋内点着灯,以及纸窗前投着的一道身影。
星河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虽然不大,却极为整洁。碧树琼枝掩映,中庭当空揽月,不失为一处别致风雅的居处。
她暗暗点头,这回找对了,这才是商雪舞的住处。
杨玄风手一挥,巡兵们迅速散开,把小院包围起来。
星河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商雪舞功夫不高,但是幻术诡谲,你一定要小心!必要时,可以杀了她……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人。”
杨玄风点点头,把她拉到后边,自己一个人上前推开了院门。
忽然间,东边屋内灯火熄灭。
杨玄风拔出长剑,沿着墙边迅速往东面靠过去,巡兵队长见此情形也立即跟了上进。
两人半伏着身子,蹲在墙角听了片刻,却发现屋内毫无动静。
杨玄风做了个手势,便和巡兵队长一左一右靠在门两侧。
巡兵队长半探出身子,对屋内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此地已被包围,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半晌,屋内仍没有反应。
杨玄风一点头,巡兵队长“哐当!”一脚踹开眼前的木门。
户门大开,黑洞洞的小屋内悄无声息。
一转眼,杨玄风侧身撇了进去,巡兵队长冲外面打了个响指也跟着进了屋子。
响指的暗语是指:若有异变,合力围攻。
围在四周的巡兵们,都暗暗拔出刀剑,紧张地等待着进攻的指示。
“噗呲!”一声,仿佛引线点燃。
紧接着,房内传出一阵刀剑劈斩的声音。
只是很短的时间,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星河心中着急,奈何拳脚功夫太差,不敢随意上前去添乱。
所幸巡兵反应不差,西边的人已经开始有序从院墙翻入,慢慢向东屋靠拢过去。
月已出,朦胧如沙罩。
转眼间,东面大风刮起。
院中矮树上,一个风铃随风轻摇,发出“叮铃铃”清脆的铃声。
星河站在院门前,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哐当!”“啪嗒!”
屋内传来一阵桌椅翻倒、杯盏砸碎的声音。
下一刻,巡兵队长从屋内冲了出来。
他一面往外跑,一面喊道:“中计了,里面根本没人!少将军中了迷烟晕过去了!你们守好这里,都不要贸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