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星河索性换回了宫装,大摇大摆地去往君王寝宫。
一路上偶遇侍卫盘查,便拿出腰牌来任他们盘问。
侍卫们都是生面孔,显然未收到阻拦内宫中人的命令,因而她出乎意料的一路顺利来到了甘泉宫门前。
朱漆的宫门大敞着,刚一走近便见一排排严整的将士,把广场和各侧宫门守的密不透风。
星河还未踏入宫门,便被一名金甲的将军拦住了。
他和身后侍卫虽然穿着禁军金甲,却一个个对她怒目以视,显然都不是禁军中人。
将军喝道:“哪位尚宫?没收到贵嫔娘娘手令吗?还不速速回到主子殿中去!”
听他这么说,星河心中忽然有了底。
宫中不见一名内侍、宫女,各宫被锁,祁云殿被围了,原来是宇文贵嫔下的命令。或许是她故技重施,又使了什么手段对付宋贵人母子……只是陛下为何任由她胡闹?又为何让看似中路军的人马控制了皇城?
她亮出了腰牌道:“将军不识得我么?我是中宫作司,陛下身边的人。既然要我回主子殿中,自然也是要回甘泉宫。”
横眉冷目的将军接过腰牌,仔细翻看过便说:“原来是甘泉宫的人。那便请吧!”
听了他的话,一名士兵随即出列,领着星河绕过正殿往后殿走去。
后殿是宫人们的起居所在,星河在那并没有起居室,去那里也自然见不到拓跋琰。
她不动声色的跟着士兵,忽而想起洪大监曾经提过,历代君王和近身内侍关系密切,近身内侍的起居室都有暗门能直通前殿。
“姑姑请尽快回房。贵嫔娘娘有令,今日宫禁,胡乱走动者一律杀无赦。”年轻的小士兵小心地说道。
星河笑了笑,指着洪大监的起居室道:“多谢小哥,我的起居室在那里,自己进去便是了。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巡务。”
小兵自然不晓得内侍们的房室分配,看着她进去便转身匆匆离开。
星河进了起居室,急忙反身关上门,便去找洪大监提过的暗门。
忽然,她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摔倒在地。
下一瞬,便被人扯住了裙角。
“姑姑莫慌,是我。”
一个虚浮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小德?”
星河放松下来,俯身去看他,“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怎么在大监房里,大监呢?”
洪德因为与洪大监同姓,人又机灵乖巧,便一直被他当成本家侄子照拂,他在洪大监房里本没什么稀奇,但是面色发黑看起来有些不妥。
“姑姑,快去救救我师父。”
洪德无力的趴在地上,说着便落下了眼泪来。
星河吃了一惊,“洪大监怎么了?”
“姑姑,出事了。天大的事!”
洪德全身颤栗不止,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个自小长在深宫,机警老道的小内侍,寻常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角色,今日却在她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星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洪德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陛下……殡天了。”
脑中“轰”一声闷响,星河的心中瞬时塌了一片天。
她凑到洪德面前,低声道:“小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洪德的手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袖,急促地说:“姑姑面前,怎敢妄言。您能进来这里,想必也看到了。今日宫中的大变……”
星河按住他的肩膀,沉下脸道:“你且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到底如何了?全都要一丝不差的告诉我。”
洪德重重地点头,“今日辰时,陛下进早膳,是我与师父及甘泉宫几个宫女随侍。原本一切都如常,忽然间禁军统领沈随安独自进入内殿,自云有要事急奏。待他走到陛下近身,却忽然行刺……利刃正中陛下心口,当时鲜血如注……”
他停了停,急喘着气道:“当时情况突然,我师父……上去护驾,也被沈随安刺伤。因为我等大声疾呼,很快守在殿外的宋统领……便赶来护驾。沈随安见状便破窗逃走……”
听他说的断断续续,星河也急了,直晃着他的身子说:“后来呢?陛下如何?刺客抓到了吗?”
洪德捂着胸口,神色颇为痛苦,“后来,师父赶紧……传召了当值太医……陈鸿之来为陛下诊治。我又听说,宋统领在甘泉宫外抓到了沈随安……可是沈随安……他当场便咬舌自尽身亡……”
他越说脸色越苍白,忽然吐出了一口暗黑的血。
星河连忙扶住他,迅速搭在他的脉上。
仅余一丝的脉搏虚浮不落,隐约可觉察到气血逆行,是中了缓释剧毒之像。
她手指一抖,“你中毒了?是何人所为?”
洪德喘着气道:“是贵嫔……娘娘,我等在……元栖公主和尉迟大将军面前陈述此事之后,便各被赐了一杯‘压惊酒’。我被送回来等死,师父他老人家则被留在内殿守着陛下龙体。”
星河从绣囊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圆润的白色药丸送到他口中。
“此药可避百毒。你且含在舌根下,再撑一撑我去找解药给你。”
洪德口中含着药,眼里流着泪道:“谢谢姑姑。我被从正殿带过来时,看到宋凌统领亦被拿下了,还有贵人娘娘也被带来了。”
星河目光一凝,“为什么?!”
“宇文励说,在沈随安身上搜到一封书信。是……贵人娘娘所书,要他今日对陛下下手。”
洪德缓和了一些气息,继续说道:“还有几名老尚宫在殿上禀告两位大将军,说前阵子看到贵人娘娘和沈随安在桐心阁幽会,两人卿卿我我缠绵悱恻。”
“桐心阁!”“幽会!”
重重的击在星河的心头。
沈随安,那个面貌老实的禁军统领。
他是大伯父麾下故旧,一心想着与大伯父冰释前嫌,怎么可能与宋贵人有什么私情?!
而且她明明看见过……
一瞬间,一团疑云笼罩了星河的心。
不停地盘旋积重,仿佛是要压顶而来。
她紧皱着眉头问:“尚宫们说的见到二人幽会是什么日子?”
“冬月十二。”
洪德的回答让星河如坠深渊。
那一日,正是她入宫面圣,绿芜出事的日子,也是她亲眼看见宋贵人与人在桐心阁赏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