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被人算计无疑!
瞬时星河心中便有了怀疑的对象。
她连忙问道:“陛下被刺时,你可就在当场?”
洪德认真地点点头。
星河扶他起身道:“不论情势多急,任何人要进甘泉宫内殿,必然会卸下兵器。你说陛下被沈随安刺中胸口身亡,那他哪里来的兵器?”
洪德捂着胸口,心有余悸一般地说道:“是他随身佩戴的一个挂件。那沈随安也算是心机深沉,常年挂了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在身上,我们都习以为常,哪知道那还是个利刃呐!他就是用那东西刺在陛下心头上的。”
星河大惊,翻过洪德的手,在他掌心上画出了枪头的形状,“可是这样的?”
洪德连连点头,“正是!原来姑姑也见过。”
星河心中一片清朗——宋凌抓到的人的确是沈随安,但他却不是行刺之人。
小小一个枪头,熟悉他的人自然可以仿造,但仿造之人却不知沈随安已将东西交给她,甚至在她手上已经有些时日了。
弑君!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正是一盘致人死地的杀局。
杀的是拓跋琰,也是宋凝香和宋氏一门。
此局足见耐心和巧思,甚至是一群手眼通天的高手所布。
若是她今日不来,便凭眼下一件件铁证,宋贵人便脱不了弑君的罪名,征南大将军一家恐怕都在劫难逃。
既然天意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拼死也要守护心中重要之人。
星河打起精神道:“尉迟大将军和元栖公主也在甘泉宫?”
“是的。陛下遇刺,最先赶来的是宇文贵嫔。很快她的兄长宇文烈将军和安定公宇文昭便到了,接着禁军副统领宇文励便领兵入宫,控制了宫门及内廷各宫。再后来,贵嫔借陛下印玺召来了尉迟大将军和元栖公主,那二位都是皇亲、功勋,师父认为十分可信,便领着我们向他们禀告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当着他们的面签了口供画了押。”
星河的心被揪了起来,此前她还猜想是宇文烈逼宫,以为他不够雷霆之势,却不想他们步步雷霆万钧,招招致人死地。
“小德,你可知大监房里那道通往陛下寝殿的暗门在哪?我要去正殿面见那几位大将军!”
洪德愣了一瞬,连忙撑着起身,喜形于色道:“姑姑有办法救我师父?”
星河点点头,“此事大有可疑,宋贵人一定是被冤枉的。若是我理清真相,保住了她的性命,自然也可以保住你师父的命。”
“好!姑姑随我来!”
洪德在她的搀扶下起身来,蹒跚着走到内室的卧榻边,用尽掀开床铺被褥,全力推开床板,露出一道向下的暗门。
“这是宫里唯一的密道,仅供陛下和贴身大监使用。我也是一次打扫时发现的,被师父责罚一顿好打,还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今日情势紧急,那赌上性命的咒誓即便应了验,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星河不假思索地下了密道,又匆匆回头丢上来一个瓷瓶道:“你且躲在这里,服这药扛着毒性。若是我办成了事,自然来救你。若是不成,你就自己找机会逃出去吧。”
洪德扑通跪地,“姑姑大恩,小德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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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到前殿距离并不远,这密道也修的笔直、宽敞,并没有走几步便到了头。
爬出黑洞洞的道口,星河便摸到了几件细纱的衣裳,原来这里连着一座衣柜。
衣柜外面并无声息,她透过缝隙往外一看,这里正是与正殿相连的一侧偏殿。
往常并没有在意,这里为何要放一个衣柜。
陛下不会用,宫人们更不敢来用,原来却是有这样的用途。
眼见四下无人,星河缓缓推开柜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几步之外,便是通往正殿的玄关。
她躲在帘幕后看了几眼,只见空旷的大殿上一侧的宇文葵白衣素裹,另一侧的宋凝香通体粉绸,两人相对而立;一人身后站着宇文烈、宇文昭,另一人身后则站着宋之信和宋凌。
元栖郡主、尉迟大将军则站在中央殿前,神色悲恸中带着愤怒。
“你还不认罪伏诛!”
宇文葵目露凶光,指着宋凝香道:“你这贱人,寡廉鲜耻与人私通,秽乱宫闱还谋逆弑君!你们这一家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宋凝香低垂着脸,随即出声应道:“贵嫔疯了吗?本宫万不敢当此罪。”
“不敢当?但你却敢做!”
宇文葵指着案上厚厚一沓供状和托盘里带血的利刃,咬牙切齿地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沈随安虽然曾在我父麾下,却早已和征南军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来我与他并无交集。今日他行刺陛下,畏罪自尽……留下的那封书信,也并非出自我手。”宋凝香从容地应道。
星河在一旁揪着心,看尉迟大将军和元栖公主的样子,恐怕并不相信她的话,甚至觉得她巧舌如簧面目可憎。
果然,元栖公主走到了她面前,出声质问道:“有三位尚宫看到你冬月十二在桐心阁幽会沈随安,言辞轻佻、形容亲昵……她们都是先帝在世时就在宫中的老宫人,其中甚至有本宫的乳母。她们所见、所言,自然可信。”
提到冬月十二,宋凝香果然神色一动,稍稍抬头却瞬息放下。
“这……”
她咬了咬牙,仍是低着头说:“先前太后娘娘在宫中时,曾有宫女说亲眼所见我伤害李夫人。可事实是有妖孽作祟,一场法事后一切便归于平静。此次又不知道是什么妖祟,意图陷害本宫。”
她这含糊的几句话,正中宇文葵的下怀。此前之事不提便罢,听在尉迟仲德和元栖公主的耳中,便是穷途末路的狡辩。
果然,元栖公主脸色一变,接着疾言厉色道:“哪来那么多邪祟?上次的事情,当然是太后娘娘与陛下仁慈,不想后宫动荡,亦是维护皇子的权益之举。没想到你不思悔改,反而恃宠而骄,到今日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之事。就连民间恶妇也不遑多让!”
听到姐姐被这般羞辱,宋凌急着上前道:“公主万勿妄下定论。我姐姐若是有此心,我又怎会赶来救驾,擒住了那沈随安!”
“擒住了吗?他明明是死了……我看是你们怕秘密泄露,故意赶来杀人灭口的。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他竟然怀揣着你这贱人的书信,而你们此前幽会密谋又有旁证!果真是陛下英灵在天,亲自惩奸除恶来的!”
宇文葵颤抖着肩膀,双目通红,泪如雨下,表现的十分凄切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