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祈葛,您也喜欢这个?哈哈哈,我在中原最爱吃这个了。”
厢房里传来郁久闾·唐古的欢声笑语。
星河推门快步进去,只见郁久闾·唐古坐在外祖父的身边,手中捧着一只碗,正用调羹喂给他食物。方才唤进来的护院,则一个个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
她立刻警惕起来,惊声道:“喂!你在做什么!”
郁久闾·唐古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满不在乎地说:“额祈葛说要吃麦饘,我就替他叫了一碗。衍儿……中原人对外甥女是这样唤的吧?那个……衍儿,尚不知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额祈葛?!衍儿?!”
星河捂着额头,顿时觉得有些心塞。
转眼的功夫,唐古就把爹和外甥女给认下了?!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点头道:“清楚。可是,我外公病的很厉害。恐怕没有办法让您认祖归宗。或许再等一阵子,家里事情过去了。我以……”
“咚——”
郁久闾·唐古重重地放下碗勺。
星河目之所见,他的神情的由喜转怒。
“不行!尚不知都告诉我了。额祈葛他时日无多……我一定要在他在世时,名正言顺的回到家族和亲人们的身边!”郁久闾·唐古蛮横地说道。
星河回身狠狠瞪了尚不知一眼。
她并不畏惧郁久闾·唐古,就算他是柔然皇子,在大齐也不能拿宫家人怎么样。但是,宫家将逢大变。这个节骨眼上惹上这位,看起来就很难缠的大爷,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也并不是不可以……”星河心虚地说道。
郁久闾·唐古脸色稍缓,“怎样?”
星河一咬牙道:“只是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小辈决定不了。得回去和家中长辈们商议一下。”
郁久闾·唐古终于满意地点头,“很好,希望宫家长辈也和你一样通达情理。”
他话锋一转道:“听尚不知说,宫家要选新家主?你是长安分号的掌事?要参加选家主?”
“嗯,嗯嗯。”
星河暗暗出着冷汗,他该不会还想当家主吧?
“我在大齐的产业,可以全数送给你。一年营收嘛,约摸三十万钱左右吧。要不是去年那场大战,破坏了好些个仓库,至少得是这个的倍数。如今,少是少了点……权做舅舅的一点心意吧。”
郁久闾·唐古说的慢条斯理,仿佛在等着星河的反应。
好大的手笔!
星河真心想喊一声——舅舅!
这时,一直看着窗外的宫泽慢慢偏过头来,冲郁久闾·唐古招了招手。
郁久闾·唐古一阵讶异,忙兴奋地小跑过去。
“额祈葛,您叫我!”
宫泽看着他道:“天冷了,你穿的太单薄。别怕麻烦,行李多些就多些吧,左右多几匹骆驼罢了。等出了关,再想要沙袍、棉袄可都没地买。”
郁久闾·唐古连连点头,眼里腾起了一层水雾。
他回头扬声道:“你们瞧,额祈葛认得我!我果然是有根有家的人!”
星河和尚不知自然不信宫泽当真认得他,不过巧合把他认成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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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的马车摇摇晃晃,宫泽眯着眼睛打起了盹。
尚不知坐到星河身边,低声道:“大恩不言谢,你这是义薄云天,救国救民之举。若是宫爷爷此时清醒,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再说了,唐古这笔糊涂账说不准真是宫家的……”
星河缓缓吐着气,克制着想要把他踢下车的冲动。
“若是爷爷清醒,知道你给他找了个儿子回来。一定扒了你的皮!”
虽然看得出她的愤怒,尚不知仍然硬着头皮道:“此事万万不能耽搁,否则非但我拿不到至关重要的名册……那个唐古发起疯来,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星河翻了今早第八十三个白眼,“知道他容易发疯,你怎么不往自己家门引?!”
“我倒是愿意,可当年就没有尚家的人去过北边……”
尚不知心里的确愧疚,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长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唯有我去向邱大掌柜说明此事。请他配合你我,让唐古尽快认到宫家长房门下。其实不过在族谱上添个人而已,既不会分家产,也不会抢商脉……”
星河没好气地说:“你还不如杀了他!”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尚不知摸着下巴道。
星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地说:“我有个办法,但你要全力配合我。”
尚不知猛然坐正,“洗耳恭听!”
“首先,唐古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其次,绝对不能告诉邱叔叔,你是为了名册,我是为了产业;最后,不得已只好连整个宫家一起骗了。”星河伸着修长的手指道。
尚不知连连点头,“我可以给唐古造一个大齐身份,从家族出生到户籍、身份纸,保证整齐完备。然后,以我爷爷的笔迹写一封信给宫爷爷,讲一段相逢恨晚、金风玉露的往事,让唐古成为名正言顺的作为宫爷爷的私生子回宫家。”
星河看着他直摇头,“不愧为鹤鸣才子,骗人的主意倒是信手拈来。你这歪心思要是用在政务上,早把那些个老臣整翻了!”
“怎么可能一样?!我这是以大局为重,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在朝堂上,若是我随意使手段陷害他人,损人利己没有底线,终有一日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私利,再顾不上天下百姓和君王宏图大业!如此,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尚不知又是一番慷慨激昂。
本以为这样会引来星河的讥讽,却没想到她竟沉默了。
良久,星河望着他,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尚不知……你还……真是执拗!那些眼中只有私利的人,正如五石散成瘾了一般,整日因你要推行的新政烧红了眼底,心中沸腾着无数歪曲的念头。你若一直坚持在朝堂做个正人君子,早晚有一天会粉身碎骨的!”
她并非危言耸听,尚不知的新政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若他无非常之手段,则必亡于他人雷霆万钧的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