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花枝应声而断。
宇文荻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星河,急切地说:“你已经不怨他了,对吗?”
“不——”
星河回过身,“世间事哪有那么多‘如果’?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回不去,也改变不了。”
宇文荻看着她,“何必呢?红叶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肯告诉我们大嫂的死因,难道不是因为三弟?”
“姐姐想多了,我不过是不想辜负别人的信任罢了。况且人命关天,红叶行差踏错在先……我没必要包庇袒护她。”星河轻描淡写道。
宇文荻知道不该再追问下去,却还是忍不住说:“那个‘别人’不是别人,他是与你订过终身的人……你们曾经相爱过!一百对八百,他是带着必死之心走的。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握住星河的手,那手凉的像一块冰。
“那也只是曾经……”
星河慢慢抽回手,表情漠然道:“他若是死了,我会惦念他,会铭记他,甚至漫漫余生都会追悔为什么不说一句原谅他,为什么不留下他……但那只仅限于他死了。荻姐姐,你明白吗?仇恨不允许我随心所欲。”
“你——”
宇文荻手一挥,负气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执拗?!”
星河沉着脸,“我不是执拗,而是过不了自己。试想一下,倘若上大将军夫妇与你父母之死有关,你还能坦然地说原谅他们,再欢欢喜喜地与杨炎成亲吗?”
宇文荻并未回答,她深知与星河说话时,不能轻易回答她的问题,否则就会被带入她的思路,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正题上来。
于是干脆心一横,不顾长姐之尊,没遮没拦地说道:“天牢失火的第二天,他失魂落魄的回来,跪在父亲的面前说要娶桃染。任凭父亲打断了一根藤条,也没多解释一句。从那以后,我便在没见他笑过……两家定亲的喜宴,办的与丧事差不多。此次剿匪,九死一生,我却从他脸上看到了解脱……除了盔甲、兵刃,他只带了一个木箱,说是要陪葬的东西。那么不吉利的话都说出口了,他当真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所以呢?”
“所以?!”
宇文荻盯在星河的脸上,努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星河避开她的目光,“之前我怀疑,桃染与他的婚事是上大将军夫妇的意思,基于他们与南秦大将军在拓跋琰之死中的默契。如此看来,是杨玄风自己欠了桃染的债呢。”
“蛤……什么债?”
“桃花债——”
星河回身要走,宇文荻却不肯罢休,伸手拦在她面前道:“那你爱他吗?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知道宇文荻所指是宇文昭,星河望着她认真地回道:“并非要爱才能同生共死的,信任同样可以!经历了这么多,我更知道信任的可贵。若是世间谁都不能信了,我会彻底疯掉的。不管宇文昭其人如何,他始终对我一片赤诚,仅凭这一点,我便想尽力守护他周全。哪怕希望渺茫,也想尽全力一试。”
星河的神情如此凄然,仿佛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已经朝不保夕了一般。
宇文荻心底不禁腾起疑思,刚想追问下去,星河却已经快步走下石阶,往祁云殿的宫门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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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袭白衣、素纱遮面的女子颇为引人瞩目。
许久没有在外头闲逛,骤然行走在这么多人中间,星河隐隐有些紧张。
手中捏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西市三六九,独行无遮掩。
字体娟秀中带着遒劲的风骨,确系堂姐宋凝香的笔迹无疑。
她约自己在市集中见面,可见行动自由,却无奈被人监视着。
“三乾,正南;六坤,正北;‘九’是帝王之数,子午线上……还是‘南北’?什么意思?南北……南北……”
徘徊在西市南北向的大街上,星河不时抬头张望。
忽然,一块古朴的牌匾——“南北商行”,出现在她的眼前。
脑中灵光一闪,原来这就是“南北”中的“南北”,所谓的“西市三六九”之地。
自己独自一人前来,没有带任何随从,应该符合堂姐所指示的“独行无遮掩”了吧。
星河走进正堂,只见并不宽敞的店门中设了一个柜面,一名小伙计趴在柜上,撑着头打着瞌睡。
敲了敲柜面,星河扬声道:“醒醒,醒醒!大白天的,不做生意了?!”
小伙计猛然惊醒,揉着惺忪睡眼道:“姑娘,做什么买卖的?”
“你们卖什么?”星河问。
小伙计掰着指头说:“木材、布匹、茶叶、生丝……别看我们商行铺面不大,该有的东西可是应有尽有。”
星河轻咳了一声,手指在柜面上扣了扣,压低了声音道:“义城郡守,什么价?”
小伙计目光一紧,低头问道:“贵客什么来路?”
星河笑了笑,“没什么来路。家夫不肖,使了大把银子举了孝亷,当了少尹以后,年年考绩垫底……如今,公公病重,只巴望着能见着儿子当上郡守,光耀门楣。远房亲戚介绍,这里有办法能帮我们,便冒昧找来了。”
小伙计眼珠一转,拱手道:“尊亲瞎胡说呢!我们小小商行,哪里有办法为大人和夫人解忧。”
星河“噢”了一声,脸上有些失望,转身嘀咕道:“这个钱程,精编谎话哄人!”
“诶——夫人请留步!”
小伙计扬声一喊。
星河松了口气。
那几个文治武功皆不通,却考绩全通的草包世家子果然没说谎——钱程就是引人到天官府“外衙”的掮客。
而这里,竟然就是那个卖官鬻爵的“外衙”!
“小哥,什么事?”她愁眉苦脸的问道。
小伙计搓了搓手,“夫人说家翁病了?我们商行刚好也经营药材生意,有几件镇店的珍稀药材……您可有兴趣去到内堂看看?”
星河“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颇为勉强地说:“那便看看吧。哎,求医问药时日已久,也不存着什么希望了。”
小伙计眉眼一抬,狡黠地笑道:“我们的药材非别处可比,保证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