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到你了!”
宫沼几声催促,将宫涟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宫涟瞥了眼星河,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星河方才提到那颗形似龙鳞的沉水香,让他想起被自己丢给“龙先生”的两名长安号伙计。
那夜,他之所以被迫离开,是因为“龙先生”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是大梁的皇帝陛下!
在那之后没多久,大梁人尽皆知,陛下认回了失算多年的女儿,并封她为永安公主。
那个男生女相、柔美绝伦,以“金龙耀鳞”,焚出“飞凰惊羽”的小伙计,会不会就是永安公主呢?
南朝花冠——贵女七珠,皇族贵女十二珠,公主二十四珠。
他随意试探,星河便说出了二十四珠之数。那绝对不是刻意玩笑,她与永安公主之间,必定关系匪浅。
一边是认作末尾,每年岁银多加一成;一边是金陵号与长安号密切的水路货运,以及极其受宠的永安公主和她背后的大梁皇族势力。
行商者,目光要长远,见解要独到,行事要果断!
“我同意!”
宫涟浓眉一抬,十分肯定地说。
“什么?!”宫沼大惊失色,失声道:“二哥,你可想清楚了!”
宫涟望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想的非常清楚。金陵号的确曾与邺城号私下议定,违背鱼行一分为二后的规矩,从邺城号的账上走了那五万钱的鲜鱼之数。既然七妹此番查了出来,我便一定得认,不再说任何狡辩的理由。”
他这么一表态,场面立刻发生了转变。
所有人在诧异中,又生出了另一层更加突兀的诧异——家主,仍旧是长房的!
宫轻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为关系更加要好的宫浔,毫不犹豫的选择不认那笔数目,反倒是切身利益相关的宫涟,宁愿舍弃三十年中每年一成的利润,也要认下自己欠下的数目,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宫沨又惊又怒,一时忘记了往下问。
宫汐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羽儿,到你了。”
宫轻羽回过神,生怕错过似的,急匆匆说道:“同意,西蜀号当然同意!”
于情于理于利益,西蜀号都会倾向于长房胜出。她的选择理所当然,并没有引起亲眷们太大的反应。
三对二,一锤定音。
家主,呼之欲出!
“三叔——”宫汐轻唤一声。
宫沨终于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宫涟。
邺城号与金陵号相距不远,时常互通有无,论交情远胜于长安号!
这两年,金陵号经营困难时,邺城号多番施以援手,论恩义更胜于长安号!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宫涟为何要白白送出那十万之数。
此时此刻,场上心境清明的唯有星河、宫涟和……尚不知。
尚不知思量着,一颗心渐渐沉下。
二十四珠,乃是南梁公主之冠。
方才宋星河和宫涟三言两语间,已经做了一笔利益的交换。金陵号利润的一成之数虽然巨大,但又怎么比得上一朝公主的倾力支持。
宋星河,果然不简单——手眼通天,已经伸到了南朝的地界上。
……
正堂中央,宫沨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觉得有些晕眩。
邺城号囤了多少地,他可想而知。
孙儿没有取得家主之位,邺城那边的烂摊子要如何收拾?若是新家主追究盗窃镇家之宝一事,二房一门今后在宫家要如何自处?尚不知与他们的约定是否还作数?他是否还会迎娶宫湲为正房夫人?
在重重隐忧中,宫沨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五房合议,鲜鱼之数,邺城号、金陵号各罚减五万钱,长安号加……二十万钱。至此,家主大选最终的结果已出:长房长安号,掌事者宫衍,年内营收一百五十二万钱;二房邺城号,掌事者宫沼,年均营收一百四十七万钱;三房乌哲号,掌事者宫浔,年均营收一百一十六万钱;四房金陵号,掌事者宫涟,年均营收一百零二万钱;五房西蜀号,掌事者宫轻羽,年均营收一百零三万钱。此次大选,新家主便是——长安号,宫衍。今后三十年,长安号岁银降为两成。大选垫底的金陵号,往后三十年,岁银涨为四成。其他各号,皆为三成。”
扇门层层打开,呼声一浪接一浪的传出。
“新家主是——长安,宫衍!”
“长安号!宫衍!”
“宫衍!宫衍!”
……
消息从内堂传到外堂,又从外堂传遍了整个宫家堡,它还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齐,传到商路所能及的四海九州大地。
……
二房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犹如败军之将。不自觉地聚到一起,眼神中对宫沼颇有怨怒之气。
并未过多言语,宫沼上前扶过祖父便要走。
“三哥,慢走。”星河忽然扬声道。
宫沼一怔,回身冷着脸问道:“七妹有什么指教?哦,不……家主,有什么指教?”
星河不愠不怒,平静地说:“既然小妹继任家主,自然要召集各房处理一下当前的几件大事。”
她果然要算账……
宫沼沉了口气,“爷爷身体不适,我向家主请命,先送爷爷回邺城去。”
他的言辞谦卑,脸上却是不甘和愤怒。
星河望向宫沨,审视着问道:“外叔公,您也如此想?做不了家主,邺城号便要自绝于宫家吗?”
宫沨抬头看她,眼神中有些诧异,一瞬间闪出异样的光芒。
他拨开宫沼扶着自己的手,回身厉喝道:“离开了宫家,邺城号便与普通的李家、王家、张家一般无二!你既是一房掌事,便要以家主之命为先。湲儿会随爷爷回去,你就留在这,把该交代的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
眼见爷爷这般态度,宫沼也泄了气,拱手道:“谨遵爷爷教诲。”停步留在堂内。
家主说要议事,内堂中的人纷纷离去,唯有尚不知仍然留在五人之间。
“尚大人,结果您已经看到了。天时不早,恕不远送。”星河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尚不知的目光扫过宫涟,望着星河说道:“阻挡新政,你想死吗?”
星河不以为意,拱手道:“小人无心阻挡大人的千秋功业。可大人若是执意为难,宫家不介意收下明王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