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身陷埋伏,即便她有信心百发百中,也没能力同时放倒这么多人……
若是对方乱箭齐发,不等自己出手,怕是已经成了刺猬。
这种情况,纵是英雄高手也不敢强拼。
更何况,这群操着古怪口音,杀人如麻的外族人,显然训练有素,埋伏、合围、出击章法分明。
他们手中的弓弩亦非同寻常,能够百步之外直穿朱四九的后背,不仅弓弦的力量十分惊人,驽机的设计也精巧非常,竟有些像她在宫中见过的羯部贡品——“穿云弩”。
……
见她扔了兵器,对方的人慢慢合围上来。
星河这才看清,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目露寒光,龇着森森的白牙。
她忽然想起关于羯部的传说——战时若是粮草短缺,他们可是会吃俘虏的!
这会儿,他们饿不饿?
“你……干什么的?”
一个大胡子中年人,捧着朱漆斑驳的弓弩,警惕地一点点走近她。
随着他的靠近,星河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腥气。
她打了个寒颤,扫了眼朱四九的尸体,一颗心怦怦乱跳……
这些人难道是羯族叛部?他们不是在陇板山一带吗?怎么会有散部跑到了这里?
中原山匪,一向秉承“盗亦有道”,有个规矩叫作“四不抢”——一是喜车丧车不抢;二是教书先生不抢;三是江湖游医不抢;四是僧尼道士不抢。
不知道羯族山匪们,守不守这规矩?
她眼珠打了个转,估摸着自己的样子,前两者显然都不成;尼姑嘛,也不太像……唯有游医可以试试。
“我是个大夫,赶着到山那边给人看病。”
星河小心回了话,暗暗紧攥着手心,稍稍调整内息,催动念力将蛊火凝于右掌。
大胡子近在咫尺,此时只要她扬手一掌,便能将此人化为灰烬。但她并不敢妄动……杀敌一个固然容易,想活着逃命可就难了。
这一刻,她悔恨不已。
为什么不跟夜须弥学学施瘴之法?!
毕竟以少对多,还是蛊术中力量最为磅礴的“毒瘴”最合用。
……
一听说她是大夫,大胡子忽然露出怪异的笑容,扬声向外喊了一句话。
“哗啦——”一声。
立在不远处,正用弩箭对着她的几个孩子,齐刷刷收起了弓弩,迅速凑到一起,将双手拢在嘴巴前,向林子深处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这是“打猎”有收获的信号吗?
星河往后退了退,靠在半人宽的大树边努力撑着自己发软的腿。
她摸了摸腰间的布囊……实在不行,只能拿“小饿魔”出来用了,这是她所掌握的杀人最快的一种蛊了。
没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阵阵铃声。
星河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铠甲,满头细辫,一身皮肤黝黑的女子疾速跑了过来。
“大夫!”那女子喊了一声。
星河一愣,才发现她是在叫自己。
“额……额,小人在。”
星河拱拱手,心虚地应了一声。
那女子冲到她面前,毫无防备地扯住她的衣袖,一脸激动地说:“你……去救人!”
“蛤——”
原来对方正要找大夫……
这下好了,弄巧成拙送上门了!
星河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刚才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还未剃度的尼姑……
她撑出一丝苦笑,为难地说:“小人学艺不精,只会治点风寒、腹泻之类的杂病。”
“你——大夫——救人!”
女子生硬地说着,而后不管不顾拖起星河就往外走,嘴里叽里咕噜一大通乱嚷。
周围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道,并有一人牵着白马跟来上去。
星河被那女子半拖着,“足下生风”行的飞快,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竖直了耳朵,隐约听清这群人口中反复提到“羯部”“公主”“夜鸷”……几个词。
羯族公主——石岚?
叛军到这了?
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洛水边,与陇坂山隔着关山与泾水,相距足有千里之遥!
三个月前,杨玄风奉命入陇坂山剿匪。不论他成或不成,也不可能把对方赶出这么远!
星河反复假设,又反复否定……
她转念一想,此地是大周和大齐的边境,难道石岚公主要投诚大齐?
此时投诚,他们简直是找死!
眼下大齐正专心推行新政,绝对无心与大周交恶,若是羯族公主带叛军去投诚,以尚不知的脾性和手段,恐怕会把他们当成维持两朝交好的“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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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杂乱无章,脚下又猛然一滑。
“啊——”星河一声轻呼。
下一瞬,只听足下“嘎——”一声脆响。
她的脚踝在地上拧了个半圈,身子猛然倾倒下去……
该死,拧到脚了!
她吃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自身性命难保,哪是操心羯族公主的时候?
顾不得细辫女子的呼喊,星河扭曲着脸,痛苦地半伏在地上,脑中飞快的盘算着脱身之计。
忽然间,一个偌大的暗影俯下,接着一只健硕的胳膊伸到她的腰间,一把轻巧的将她撩起,一个翻转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这血腥气……是刚才的大胡子……
星河丝毫不敢妄动,任他扛着继续往前走。
稍稍冷静下来,她才终于发现,对方身上的血腥气,原是来自他另一边肩头,一道仍在渗血的伤口。
透过破烂的衣衫,依稀可见那道伤,皮肉外翻,森森白骨在血污中若隐若现。
星河打了个冷颤,这个大胡子简直……不是人!
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早就疼的晕过去了。
他却似没察觉到一般,还能扛着自己健步如飞。
“那个……这位英雄,你肩头的伤不轻啊!”星河鼓起勇气道。
那大胡子轻哼了一声,猛然加快了脚步。
细辫的女子与他并肩而行,黑白分明的眸中划过一丝担忧,却并没有出声。
星河回过头,只见方才埋伏她的那些人,此时一个个静默无声,仿佛鬼魅一般跟在他们后面。
这些人虽然衣衫破败,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却步伐整齐划一,前后次序分明,显然训练有素,习惯性的维持着某种行军的队形。
他们,很像是一支军队……
但是,他们又以妇人和未成年的孩子居多。
这些人,怎么可能组成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