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不仅到城门口亲迎,还策马“紧紧跟随”,如此礼遇……来客一定怠慢不得。
“拦——”
不等叶硕“拦住他”喊出声,瓮城闸门口的守军已经忙不迭的打开了内门。
白马瞬息窜入,闯进凉州城去。
这可怎么交代?!
对戍卫吼了一句,“速去禀告主帅,‘贵客’往行馆去了!”
叶硕夹紧马肚子,扬鞭迅速追上去。
追出去数条街巷,直到转入西郊旷野,他才勉强撵上文瑞马后的扬尘。
他敢打包票,此人若非在凉州城里待过,就是钻研过内城地形图,竟对这里的复杂格局熟悉到匪夷所思!
……
一人只顾往前跑,一人奋力追赶,终于一前一后到达上大将军府的别庄外。
马未停妥,文瑞即纵身跃下。
待叶硕跟着下马,便被他一把扯去了腰间的身份牌。
叶硕吓了一跳,“哎——你拿我腰牌干什么?!行馆重地,有护军把守,无军令不得擅自靠近!”
文瑞仿佛听不懂汉话一般,直冲冲闯到行馆门前。
叶硕急了,又用突厥话喊了一遍。
这一喊不要紧,立刻引来左右两拨巡防的护军。
将西北军的铜牌和突厥汗王金令扬到护军们面前,文瑞急促地说:“本官来自汗国王庭,那个是西北军守将。来见主婚使!”
护军来自长安,虽认识西北军的身份牌,却对汗王信符将信将疑。
领头的参将虎背熊腰,扶着刀柄,警惕地打量着文瑞,瓮声瓮气道:“三日后才是迎亲正期。你等行色匆匆……难以让人信服。”
“迂腐无知!快让开,不要耽误本官的大事!”文瑞急着扒开他。
“擅闯行宫,惊扰公主凤驾者,格杀勿论!”
参将一声令下,左右两列护军立刻刀剑出鞘。
“哗啦啦——”
全部直指向文瑞。
一看情势不对,叶硕慌忙上前解释,“误会,误会!末将是西北军先锋副将叶硕,这位是突厥王庭的颉利发大人。我们在城门外验过了,他的确奉突厥汗王之命,来见主婚使大人的。”
参将又审视了叶硕一番,“主婚使大人与作司大人在内庭议事。你等稍候,本将军亲自去通传。”
“宋作司也在?!”
一听星河在此,文瑞生怕她跑了一般,扬声道:“速带本官过去。事情紧急,候不得!”
参将显然没想到一个文官、一个小将就敢闯行馆,一时疏忽之下,竟被文瑞扯着叶硕冲了进去。
他拔刀出鞘,冲属下护军吼道:“张义召集人马保护长公主;陆远向西北军发警戒讯号。其他人随我去追!”
……
乌压压一拨人冲进庭院,打断了星河与宋凌之间的交谈。
参将借力跃起,灵活地单腿一扫,文瑞随之扑倒在地!
把气喘吁吁的他按在地上,参将高呼道:“我等疏忽,惊扰大人了。末将已将狂徒擒获,请二位大人发落!”
星河蹲下身,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辨认出文瑞汗水淋漓、沾满泥土的脸。
“这位大人……月余不见,你……豪迈了不少啊……”
“呸——”文瑞吐出口中尘土,扬声道:“你这个骗子!”
“咯吱——咯噔——”
“啊——”
参将脚下不留情,踩得文瑞直翻白眼。
“误会,这位的确是王庭重臣,可汗的心腹。”星河生怕他被踩死。
挥退参将与其他护军,她示意叶硕扶文瑞起身。
从地上爬起来,文瑞瞪大了眼睛,捂着吃痛的胸口,“你——你——”
顾不得礼仪,他高声质问道:“‘金鹿角’呢?嫁妆里为什么少了它?!”
“‘金鹿角’?很贵重吗?”
星河带着几分玩笑道:“陛下敬重长姐,嫁妆准备的厚重至极。礼单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卷,清点出库就费了七天七夜,再远道运来北疆,疏漏了一两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汗不会计较那一两件东西吧?!”
“你……你竟敢欺骗可汗,欺骗我!用‘金鹿角’引我们上当!是谁,谁把秘密透露给你的?!”
文瑞怒气冲冲上前,却被叶硕和宋凌拦在星河几步之外。
“原来是你……”
星河眼中放出光彩,“你是贺逻施啜部的后人?!”
文瑞不置一词。
“你终于来了!”星河有些激动。
文瑞怒目相对,“你承认此举是有心的了?说!是谁告诉你的?”
“数年前我出使突厥,在木柞爷爷那住过一阵子。他时常挂记起自己的义孙,顺便提了提那段悲凉的往事。我顺耳听了几句,又妄自猜了一点……”
星河不遮不掩,反倒让文瑞更加愤怒。
“狡猾的中原人!你以为这样便能骗我们与周朝和亲,拖延时间保住西北吗?!”文瑞恨不能将面前面不改色的女子生吞活剥。
“大人,别急着动怒。‘金鹿角’……的确不在朝廷的礼单中,而是我亲笔加上去的。”
星河眉眼一挑,望着文瑞涨红的脸道:“目的嘛……只为请大人相见。喝杯茶,闲聊一下。”
“为了见我?”文瑞紧攥着拳头,满腔被戏弄的怒火,“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听闻你曾是魏国作司……如今却又代表周王。如此见风使舵,绝不是纯良、仁义之辈!”
以为“金鹿角”唾手可得,没想到却是一场扑空。
了解他的愤怒,也料到了他的反应,星河并不气恼。
保持着浅笑道:“我是个买卖人,不存在纯良、仁义之说。在礼单上动的心思,只为与大人谈比买卖。”
“谈买卖?你手上根本没有‘金鹿角’!利用我一次,还想再利用一次吗?!你当我好戏耍吗?”文瑞眼中迸着血丝。
显然他一夜未眠,只为从王帐赶到这里。
星河坦言道:“第一,如大人所说,我手上的确没有此物,它只是个‘诱饵’;第二,我虽不能将它送到大人手上,却知道它在哪,也有拿回它的方法。只要你配合,并不会太费功夫。”
文瑞怔住了。
理智告诉他,对方不可信;心里却奔腾着要答应她的念头。
“你——”
他指着星河的手有些抖,声音忽然弱了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别以为两朝和亲便会万事大吉,也别以为我是个文官什么都做不了,更别……”
“我什么都不要!”
星河打断了他的话。
“夺走‘金鹿角’的人,也是我的仇人。对比仇敌……我势单力薄,因而急需大人成为同盟者。此事有多重要,我不会比大人看轻一分。甚至可以为之赌上性命!”
文瑞愣神看着她,声音缓和了几分,“同盟可许。但我必须知道全部‘真相’。”
星河笑了笑,“大人今日来的巧,这厢刚备好要送你的礼物。请随我去取,省得麻烦西北军再送去王帐,要走那么远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