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赵水儿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那个白胡子老伙子送给的没有用完的药,停在庞悦翔身边径直拉开他胸口的衣服,慢慢揭下伤处的旧药布,又使新的轻轻擦净后涂上奇药,包扎好。其整个过程中面情都如水般平静。
等弄完了,她又在火堆上添些干柴,之后拽出两只烤鸡穿在木棍上放到火顶认真地烘。
庞悦翔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清纯的脸廓、粉嫩的肌肤、黑黢黢的睫毛和修长的垂发,内心禁不住赞叹:
“经受了昨晚的摧残,醒来的她还是如此美貌!真是太喜欢了。”
等将烤鸡烘热,赵水儿扬手递给他一只。
庞悦翔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咬。
“随你来沽园城,是我逍遥庄主这辈子最糊涂的一件事情!”
一边犹犹豫豫地嚼着,她紧盯红艳艳的火丛说:
“吃吧,将身子养好,本主还未忘记自己的来意!昨夜的事我暂且不追究,但你必须帮我杀了沽园城主。”
庞悦翔微微一顿,放下手中那鸡肉问:
“勇二不能明白东雪寒身究竟与你结下何等仇怨,让你这般念念难忘?”
“不为别的,就因本主厌恶!”
赵水儿回答,
“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娘。我爹手中有数百个下人,他们好多都过了成家年龄,有些还已年近四旬,但我从未面识他们的妻人!整个我的家中上下,直到破毁的一日也不曾看到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对于这个疑惑,我爹是坚决不许求问的!所以,渐渐地,我便认为他们那些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都是抛弃了自己妻人的冷情鬼!我爹也一样……
所以,长大后我讨厌每一个无情的男人,更见不得花心的人!而东雪寒身是其中典型的坏‘杆子’。”
“哈哈……你想得也太单纯了。就因为讨厌便要开杀戒吗?天底下花心的男人比比皆是,难道你一个都不放过吗?而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在常人看来你跟女恶魔还有什么区别?倘若遇上了无力对付的,你不等同于惹火烧身?”
庞悦翔一身坦然地问。
“不同的是天底下很多女人都变得厌恶东雪寒身,更何况男人们也不喜欢他!所以,东雪寒身算世人眼里都容不下的大沙子了。他也已经够难对付的了,假如我把他给灭掉,其余花心的男人就全老实啦!”
说到这儿,赵水儿肯定地点点头。
“那要是我呢?如果东雪寒身就是我,你还舍得坚持灭掉吗?”
他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很准确地吐着,同时将自己腰间的刀摘下来扔到火堆旁。
赵水儿的脸色刷的一下青白了,眼睛里凝聚满仇恨,转向他,猛然又想起度劫场中那个城卫对于东雪寒身的描述,想起那个指着他叫东雪寒身的不明男子,想起路旁大石头顶坐着的送药的老伙子和与其一样临走时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身躯的卖烤鸡人,想起卖烤鸡的第一次自称“小的”,第二回改口为“手下”,第三天送来大绳子就称呼,称呼“城夫人”了……想起那夜突然飞雪之际勇二眼角流不完的热泪,原来是他大忧伤呢……
“没想到一路走来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本来进入长松林的时候我就想索问你到底是不是东雪寒身,只是自己怎么也不能相信,从做我的土随行开始你就一直藏了如此深……”
赵水儿恍然大悟了。
“你猜得没错!从卑身屈膝走进逍遥庄的一刻我便已决定不惜一切挺到你,而逍遥道中才四的意外消失是我安排的,落宿客栈也是我的伎俩,遗憾的是在那儿没能成功得到你。而之后出现的城护、送药的老白医、送烤鸡的厨工也都是我沽园城主的手下!长松林由于广茫无边,其内杳无人烟,乃我对你动手的绝佳宝地!”
庞悦翔自得其乐地讲,
“就因为你是本主我想要得到的女人!”
“你真是无耻透顶!我赵水儿这一生宁可嫁给蛤蟆也不要跟你!”
怒喊着,她捡起一旁的大刀举臂朝庞悦翔脑袋砍去。
见刀劈来,庞悦翔快盘双腿稳稳坐住,以脚支地迅速转体!当刀身砍空而闪落至胸前时他右手两指紧捏刀刃,用力滑到柄端使刀把儿“嗵”的一声反击而回打在她右肩上。剧疼之下赵水儿急歪身,单膝侧撑地。
而转眼之间,她又坚强地站立,抓起腰际的卜香叶冲庞悦翔极力抛出!
他马上向外一连翻出十余个跟头,之后左躲右避,不想身子弯得过猛,抻得胸部伤口烈痛,不禁右手五指扶地。
赵水儿见势立刻双掌交拍,顿时身前出现数十上百片一模一样的杏黄叶子如飘雪般向他起舞穿扬,速度疾快!
庞悦翔皱皱眉头,全身与地平起,像个扁飞盘似的骤然在半空旋着匆转,透过叶子间隙霎时撞进火堆中,击出大片亿万颗美丽星点,瞬间迷遮了赵水儿的视眼。
顷而,她疑惑地仔细寻顾却忽然感觉右臂被拍打一下,紧接着卜香叶飞回手中,随之有人从身后将自己紧紧抱住,脸蛋儿上被深情地吻下一口。
“你,根本杀不了我。”
庞悦翔轻声说。
转脸一瞧是他,赵水儿猛地从其怀中挣脱,重新拾起地上的刀高高举起闭上眼睛砍落。刀刃碰到庞悦翔头顶的发绳很快割断,赵水儿感知后又紧忙掣手惊恐地睁眼,发现他端端正正地立在自己身前,纯笑着,并未躲开!刹那之间失去束缚而松散的长发随着俯劈下来的疾风沙沙飞动,之后很快垂落半掩他好看的面容。
“你,不会狠心杀我。因为我,早已是你的情人……”
庞悦翔自信地讲着,又不慌不忙地把长发扎起来。
赵水儿眼中即刻噙满软泪,甩手将刀戳在地上,转身哭叫着背对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赵水儿最厌恶负心汉,却偏偏,偏偏让我跟一个花心贼呢?!”
“难道你忘了度劫场中你我亲见的那个陌生男子了吗?他衣服前身的左胸位置刺着醒目的‘仙’字!你又忘记了‘点指刀’吗?你是否还记得自己说过的那话——
你的杀父仇人就在沽园城中!
你又能不能想起是我将那人一手杀灭?因为他,还有他背后不知的或许众多同流也都是我的敌人!虽然之前我从未耳闻这类人的存在。”
庞悦翔喊得铿锵有力。
“那又怎样?”
她不加思索。
“从那日他的口气上判断,其应该只是你仇人之中的平庸者,就已让我费了不小气力才击败,假如换作你呢?你有把握令躺下的是他而非你吗?而面对其背后更多的强者,你又能奈何多少?凭你自己的力量可以为父报仇吗?
不要胡闹了,这才是你最该考虑的!”
庞悦翔继续讲,
“既然那人口中所谓的仙主扬言要吞灭我的沽园城,作为东雪寒身我又岂能对之置若罔闻,由其放纵?如此道来,你我本已注定是一条路上的人,就当同仇敌忾!如果刚才你真的失手杀了我,恐怕会为天地所不能容。
况且,你都是我的人啦,不如好好儿做城夫人吧!”
赵水儿越听越哭了。
慢慢地,太阳爬到半空,将地上和林顶残余的落雪一会儿便照化,因为毕竟眼下也只是秋天。渐渐地,周围又起了凉风,吹着潮乎乎的水汽沾到她身上,使不禁生了一个颤抖。
“原来你这么怕冷!”
一边叹着,庞悦翔很快捡起铺在地面的长袍,于碎火顶上微微烤热,起步到了跟前轻轻搭在赵水儿肩上。
“别碰我!”
不料她反应异常强烈,身子猛转右臂一甩将长袍带他的人一齐拒出很远。
庞悦翔顿时吃惊。
“想不到你是故意受伤!而千辛万苦把我骗到这长松林中就只为了侵占我!你的心术太不正,枉费本主对你的怜惜之情。
在我选择接受以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界限分明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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