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骞抿着唇,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时南的眼神冰冷的像是一个冰锥子,他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苍白而泛着紫色:“我姐这条命是她自己的,她这些年,在英国,一次次靠着自己挺过来,依靠的不是因为时骞女儿这个身份,她和谁在一起,那是她的自由,即便她和一个大她一轮的男人在一起,只要我姐愿意,我都会支持她。你时骞可以娶江姿蔓这个比你小十多岁的女人当老婆,我姐怎么就不能和一个大她八岁的男人在一起?”
“你……你这个逆子!”时骞霍然站起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时南!”
时迦低斥一声,上前去拉时南的胳膊。
却没想到时南一把将她甩开,冷冽的声音几乎充磁着整个公寓:“这些年,我和我姐一直住在英国,你不管不顾的过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资格来掌控我姐的人生?我姐当年出了车祸,躺在抢救室里进行急救的时候,你这个父亲又在哪里?你一口一个骂着我姐没有礼义廉耻,那你有当过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你抛弃了自己的儿女,整整十六年,你睡的安稳吗?鼷”
“阿南……”
时迦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胃部,疼痛感几乎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睫毛划过她的脸颊,融入她苍白的唇。
“我想你一定睡的特别安稳,再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怎么也该很享受吧!”时南牙咬的咯咯直响,他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本该是一个对待什么事情都懵懂的年纪,却因为一切的生活,变的对亲情淡漠如水。
“我想,在你时骞的人生里,没有时迦,也没有我时南,有的只有江姿蔓,和她家里那些弟弟妹妹,我们的存在,随时都可以被你淡忘,这么多年,你觉得你恨?可你不知道,我更恨你,恨我竟然有你这样一个父亲。”
“我姐不过比我大了十一岁,她却要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她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觉得我们的存在是错误,那么你早该在我们出生前就别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在我们出生后,在这里大声的指责我们活着就是一个错误,或许……现在的你,不过就是想用你的恨,摧毁自己的一双儿女而已!”
时骞的脸色铁青,他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定格在时南脸上的视线那般的不可思议。
错愕,震惊,甚至……
还有一抹抹不去的慌乱。
“你其实很成功,你毁了我姐,你也毁了我……”
时南的声音苍白而无力,到了最后,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在不经意间,已经湿了一片。
时骞抿着的唇瓣不断的颤抖,可是,就像是喉结被瞬间卡着一根刺,疼的让他竟然发不出声来。
他就那么盯着时南的眼睛,明明本该愤怒不已,却在对视上时南那双近乎绝望到毫无生还的黑眸时,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他被自己的儿子,击的溃不成军。
时迦捂着自己的脸,仰头呼吸,鼻腔内的热流,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的胃翻腾的越来越厉害。
她的手一点点的收紧,指尖苍白。
时南的话,像是烙印一样的刻在她的心底里。
不管是愤怒,还是宣泄,时南的话成功的让时迦忘记了去拦下他。
她无法去阻拦他。
因为,她不能假装看不到自己这个弟弟,在一点点的走着她曾走过的老路,她不想让自己这个在乎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最后变得和自己一样。
被人当疯子一样的看待,被强迫进行一项又一项的心理治疗,被所有人当成是异类,唯恐避之不及。
她的弟弟,是那么简单纯粹的一个人。
他不该再继续走她走过的人生,被世俗的厌恶吞噬。
“阿南,你累的话,姐姐陪你回英国好不好?”
在这一秒,时迦什么都不想想,她在乎这个弟弟,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我想出去透透气。”
时南咬着自己的唇,殷红的血扩散在他的唇齿之间,他的脸色很难看,可他的背脊挺的笔直,就那么杵立着,最后,将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眸落到了时迦的脸上,漆黑的眼瞳一点点的染上了一丝暖意,可是太浅太淡,根本无法维持他心底对于眼前一切荒谬的绝望。
“姐,是我又惹你生气了。”
时南看着时迦脸上的血迹,伸手要帮她擦,可是他的动作根本擦不干净。
时迦喉头哽咽了一下,或许是不忍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她迅速而匆忙的抓了几张纸巾,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她大口的吸气,让自己的情绪在时南看来,并不那么糟糕。
时南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时迦的脸上。
她微笑着对他说没事,他只觉得心底有些疼。
他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姐姐的,可是他似乎太没用,总是给她闯祸。
眼泪无法遏制的淌过他的面颊,他突然觉得窒息。
那是一种,让他恐惧的窒息感,仿佛能在将下一秒,便将他吞噬在黑暗之中。
“姐……”
“嗯。”时迦看着面前的时南,心底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一点点的扩散,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感。
她的眼皮跳动着,下意识的,她伸手抓住了时南的手臂——
掌下的那双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时南在颤抖,这丝颤抖,通过她紧攥着他手臂的动作,在扩散。
“姐,我不该让你回国的……”
时南呢喃着,胸口的疼痛感一阵接着一阵,他突然觉得无法呼吸,心脏的跳动,脉搏紊乱……
“阿南,你怎么了?”
在那一瞬,时迦下意识的伸手去抱住自己的弟弟。
时南的身子轰然倒地,她扶不住,被他的重力托的直接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重重的摔在地板的感觉,她整个背脊都能感受到那份透过地面传递而来的冰冷。
时迦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伸手去拉时南:“阿南,你醒醒,你别吓姐姐……”
没有回应,时南就跟木雕一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脸煞白的没有半分的血丝,他的唇紫的发黑,时迦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在晕眩。
她彻底的慌乱,她想要去将时南拉起来,可她连触碰他的动作都不敢。
时迦想要去摸手机,可手机却因为她慌乱的动作,砸在了地上,划出了好远,伴随着“砰”的一声,砸上了墙面。
“这……”
一双苍老的手越过时迦的面前,触碰到时南的身体。
时迦几乎是本能的,在时骞伸过手臂的时候,一把将他的手给拍了回去,她得力气很大,那一声“啪”的巨响,打在时骞的手背上的同时,也打在了时迦的心底。
而在心口那里,不知何时,或许早已破了一个口子。
“打电话,叫救护车!”
时迦尖锐的声音在公寓内响着。
时骞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十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时南发病时的模样,他突然觉得颓败,这是相隔十六年,他再次感受到的颓败感,他想起了阿妍,他突然有些惶恐,惶恐阿妍若是地下有知,会不会恨他。
他不敢想,他害怕这个答案。
看着看着,时骞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那里。
时迦看着他这般,冷笑,眼泪却不断的从眼眶夺眶而出,她推开时骞的身体,不管他跌倒时的狼狈,慌乱的去掏时南口袋的手机——
“我这里需要救护车,心脏病复发,已经晕厥过去了……”
时迦不知道自己怎么将话讲完的,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时迦满脸都是泪,这不是她第一次哭的这么惨,可却是她最心疼的一次。
“迦迦……”
“滚——”时迦闭上眼,嘶声喊着。
公寓门却在这瞬间被人从外打开,戚七早已顾不得换鞋,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迦迦?”
“……”
“迦迦,你让我来,不会有事的……”
戚七冲上前,面色虽然苍白,却稳定了情绪,从呼吸,到脉搏,她一系列的动作流畅而熟练,她迅速的跪在时南的身边,双手十指穿插握紧,按在时南的心脏位置,一遍接着一遍没有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