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蠡提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一件通体雪白的狐毛披风,是锦绣坊刚到的货。这样的天气外出,用来御寒最好不过。
他兴冲冲地敲响院门,怕庄婉不肯要,早已想了个由头,便说是萧景辰给的谢礼,托他带来。
门开了,他一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原来是容先生。”燕承神色自若道:“不知先生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容蠡定了定心神:“李将军凯旋归来,京中竟未收到一点消息。”
燕承说:“涪州的匪患已平,庞将军已传书回朝廷,想必这两日便该送到了。只是我归心似箭,先行了一步。”
“原来如此,恭喜将军平安凯旋!”容蠡看了眼院中,随口问道:“怎么不见庄姑娘?”
“她昨夜睡得晚,眼下还未醒。”燕承让到一边:“先生所找她有事,不妨进来等一等给。”
容蠡笑道:“不必了。”
他递上匣子,“劳烦李将军将此物转交给庄姑娘便是。”
燕承接过,打开瞧了一眼,“这狐毛柔软光亮,婉儿畏寒,难为先生想的周全。只是……”
他将匣子递回给容蠡,含笑道:“我在青龙山上猎得两匹银狐,已为婉儿做了披风和护手,恐怕要辜负先生的美意了。”
容蠡讪讪地接回来,“倒是赶巧了。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搅了,告辞!”
“先生且慢!”燕承叫住他,说道:“多谢先生这些日子对婉儿照拂有加,改日定设宴答谢先生。”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容蠡笑道:“我与庄婉姑娘一见如故,不过尽些朋友之谊罢了。”
“先生辅佐王爷本就辛劳,还要花心思在婉儿身上,难免殚精竭虑。”燕承顿了顿:“如今我也回来了,今后照顾她的事,便不劳先生费心了。”
容蠡神色有些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说:“告辞!”
燕承一脸冷漠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缓缓将门阖上……
庄婉醒来时,雪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晃的她睁不开眼。
头还隐隐作痛,她记得昨夜自己喝醉了,然后……
她忙坐起来,床上没别人,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周围异常安静。
难道……做了个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真的应验了,但也不至于做个那样的梦吧!
虽然是梦,但此刻她也觉得十分难为情。
“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只见燕承从门外进来,周身披着晨光,像从梦里走出来似的。
燕承走过来,关切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庄婉懵懵地摇摇头。
“来,喝杯温水。”燕承倒了杯水递给她。
原来不是梦!
庄婉不动声色地接过,喝了一口随意问了句:“庞将军和陈五斤他们也都回来了吧!今日你们是不是要进宫面圣?”
“他们应该过几日才会抵京。”燕承说:“我是提前回来的,等庞将军到后再与他一同进宫。”
庄婉握着水杯“哦”了声,瞧着燕承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心想昨夜的事应该没有惊吓到他。
但她还是觉得不自在,若是断片倒也好了,偏偏她什么都记得。
于是,她装作什么都忘了的样子问:“我昨夜……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
燕承怔了下,庆幸自己当时的理智,若非如此,此刻庄婉定会埋怨他。
忘了也好!
所以,昨夜的事他怎么都不会让她知道的。
“没有……”燕承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哦~那就好。”
虽然庄婉知道燕承是不想让她难堪才隐瞒的,但这样反倒让她更不好受。
她现在真的怀疑那酒有问题,燕承的一个吻,没让他动情,倒让她如饥似渴,追着燕承非要和他洞房。
好在燕承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一边躲着她一边还劝她冷静。这就样折腾了大半夜,直到精疲力竭她才睡下……
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庄婉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承见她拧眉沉思,怕她想起什么来,忙说:“饿了吧?我去端早饭来。”
早饭是久违的馒头,米粥和小菜。显然燕承的厨艺并没有什么进步。
不过庄婉看着这朴实的早饭却觉得十分亲切,似乎又回到了她和燕承住在乡下茅屋的日子……
芷楹进房来时,容蠡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先生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容蠡缓缓拿起酒壶,问了句:“昨夜你去哪了?”
芷楹愣了下,转而笑着走过来接过酒壶为他斟酒。
“昨儿张翰林过寿,邀我去抚琴助兴,回来的便晚些,不知道先生这么早来,都还来不及梳妆。”
容蠡听了饮了杯中酒,说:“区区一个翰林,也值得芷楹姑娘过府。”
芷楹笑道:“先生莫不是忘了,芷楹做的就是这个营生。虽说先生出手阔绰,可总不能指着先生一人。何况将来先生娶了妻,怕是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芷楹总要谋个别的生路。”
容蠡不语。
片刻后指着桌上的匣子,“给你的。”
芷楹打开看了一眼,并无多少欣喜,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先生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芷楹今日便陪先生不醉不归。”
“不必了!”容蠡颤颤巍巍站起来,“我该走了!”
花楹突然说了句:“我还从没见过先生似今日这般颓唐。”
容蠡:“……”
“往常不管先生心中如何烦闷,都不会借酒消愁。”花楹看向他,双眸发红,“先生先天下之忧,从不沉溺儿女之情。没想到也有这般伤情时刻。今日我才知道,并非先生无心绝情,而是只为一人用情。”
容蠡听罢没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芷楹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哽咽道:“先生难道就不愿分一点点情给芷楹吗?”
容蠡将她圈在腰上的手移开,转过身来,说:“我视你为知己,对你自是有情。只是……并非儿女之情。”
芷楹梨花带雨,哭诉道:“先生可知,京中多少富家公子捧着银子想做芷楹入幕之宾,可为了先生,我拼死守着清白之身,难道先生就不能成全我一回?”
容蠡淡淡笑了笑:“蒙姑娘错爱,我与姑娘并无儿女之情,若污了姑娘清白之身,与那些有钱的富家公子有何区别。姑娘既有这样的气节,自可另觅良人,脱离苦海。容蠡言尽于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