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澜将郎中送出门,回头看了一眼阖着眼休息的沐氏,捂着嘴跑到一边僻静的廊道低声啜泣。
想着自己出生之时便没了爹娘,自小与姑姑相依为命,早已将她视作母亲一般。她不敢想象若姑姑离她而去后,她该怎么办……
身后一只大手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淡淡的龙脑香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王爷……”她头埋进萧景辰怀里泣不成声。
“别担心,京中那么多名医,这个不行再去找别的。”萧景辰安慰道。
可他也知道,方才离开的是京中号称“华佗在世”的郎中,比宫里的御医医术都要高明。连他都无能为力,显然沐氏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沐秋澜知道萧景辰是想让他心里不那么难过,虽然生老病死乃是平常,可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即将离世,她如何想的开。
只是她不想让萧景辰也跟着担心,便抹了眼泪说:“王爷,明日我想去庙里为姑姑祈福,希望佛祖垂怜,能让姑姑的病好起来。”
既然已经无能为力,便只有勉强寄托神佛。
“那我陪你去。”萧景辰说。
沐秋澜摇摇头:“王爷公务繁忙,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萧景辰想了想:“也好,我来安排。”
……
庄婉白天去了铺子看了看。如今沐秋澜已经回来,香铺开张指日可待。只是不知道沐氏还能撑多久,毕竟沐氏一死,沐秋澜的身世也会公开,届时她还有没有心思做买卖还未可知。
她想着明日去岐王府瞧瞧。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雪又簌簌落下。以往有沐秋澜和沐氏住在这时,小院还有些人气,如今看着在雪夜中漆黑一团的屋子,竟觉得有些瘆人。
庄婉赶紧进屋关了门,点上烛火,燃了炭。屋子里有了暖意才感觉像是人住的地方。
饭她也不想吃了,直接躺到了床上。叹口气,想着这样的大雪天要是吃个火锅该多好,可即便吃怎样的山珍海味也只有她一人,没什么意思。
她瞥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木蜻蜓,不禁悲从中来,心里又兼着怨。怨燕承一走便杳无音讯,留她一人在这里苦等,他现在要是回来,她一定给他一脚!
可哪怕她这样期望,门外也只有风雪之声,无归家之人。
好像是从燕承走后,她便开始失眠,今夜更甚。她不喜欢这样漆黑寂静的夜,只想早点到天明,可偏偏又睡不着。
她想起上次容蠡带了一坛玉壶春过来,说是要做一道叫冰心玉壶的菜,结果因为去接沐秋澜也没来得及做。
庄婉赶紧起身将酒拿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十两银子一坛玉壶春是个什么滋味,今儿索性尝尝。
她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入口清甜,一点不辣嗓子,酒香中还混着果香。她一口气便喝了好几杯。
可她哪知道这玉壶春饮时爽口,后劲却大,平素滴酒不沾的她喝了这么多,又喝的急,醉的更快。
晕晕乎乎的她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倒头便睡……
本来她想着喝醉了就能一觉到天亮,不曾想半夜便醒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可她酒劲还没过迷迷糊糊地实在不想起,便索性强忍着,想着只要继续睡就能捱过去。
她难受地翻了个身,却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还被搂住了腰。
庄婉瞬间酒醒大半,反应过来的她意识到床上有人,还是个想对她不轨的男人。
她本能地快速躲开,没有片刻犹豫,一脚踹过去,只听一声痛呼,那男人滚到了床下。
庄婉爬起来,四处看了下,也没看到什么能防身的武器,最后只能举起睡觉的瓷枕,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男人好像伤到了什么地方,蜷成了一团,很痛苦的样子。
庄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见他穿着白衣,惊道:“容蠡?”
男人听罢明显怔了一下。
这下庄婉更确定了,骂道:“竟然真是你!好啊!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半夜溜进我屋子里来……真是看错你了!赶紧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男人慢慢站起来,抬头看向她。
眼前的男人虽略显沧桑,可俊朗丝毫不减,那发红的眸子里满是柔情和心疼。
“你……”
庄婉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半晌才说了句:“回来了?”
燕承点点头,缓缓道:“婉儿,我回来了!”
这时庄婉却使劲摇了摇头,警惕道:“不对,是幻觉。那酒……你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婉儿……”燕承此刻心如刀绞,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容蠡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别这么叫我!”庄婉晃晃悠悠地后退了两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燕承的脸,心说这酒可真厉害。
“婉儿,是我!”燕承想靠近。
“你别过来啊!”庄婉举着枕头,“我可是会功夫的,小心打爆你的头!”
燕承:“……”
他拿出那个锦鲤的荷包,“还记得这个吗?”
在涪州的这些日子,他是看着这荷包入睡的。有了它便感觉庄婉就在身旁。在被困青龙山中,饥寒交迫的那一个月里,他每日想的都是,他答应过庄婉,要活着回来见她。
庄婉看了眼那荷包,说:“什么东西?不记得了。”
她确实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只是她随手给的,也不知道送荷包的含义。
燕承没了办法,顿了顿,开始脱衣服。
庄婉吓了一跳,“你……你想干嘛?你要是敢……”
她突然收了声,因为看到了燕承背上的凤凰印记。
她愣住了,就算喝了那酒把容蠡看成燕承总不至于这印记也一模一样吧!
“你……”她此时已确定是燕承回来了,领不知该说什么。大半夜闹了这一场,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很委屈,默默地回到床上躺下。
燕承缓缓走过来,坐在床沿边,看着背对着他的庄婉,语带自责:“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回来的。”
庄婉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在此之前她也说不清对燕承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好,便将他视为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信任和亲近的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不是爱情,可此刻她才明白,燕承在她心里的位置。
正因为她在乎,在燕承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由满心期待变成思念,思念变成担忧,担忧变成惶恐,惶恐变成悲伤,而现在由悲伤变成了委屈。
她想在心爱之人面前矫情一回,本来是想赌气不理以此惩罚燕承,却怎么都忍不住,眼泪直外冒。
她还从来没有为了燕承哭过,这算是第一次。所以又觉得丢脸,一边生气一边擦眼泪。燕承看着更是心疼无比,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婉儿……”他伸手为她擦眼泪,庄婉突然起身抱住他……
雪依旧下的无声无息,炭炉里的炭红彤彤燃着,室内温暖如春。
两人面对面躺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庄婉没有问燕承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在她心里只要他平安归来了就好。此刻她只想好好看看他。
“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燕承开口问她。
“你觉得呢?”庄婉白他一眼,“下次你去哪我就去哪!”
燕承点点头:“好!不过应该没有下次了。我答应过你的,要带你离开京都。”
“对!”庄婉忙说:“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燕承握住她的手,“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庄婉点头应允,没正经谈过恋爱的她想着能和燕承相恋一场也算没白来一遭。哪怕他们即将过最平凡的日子,她依然充满希望。至少燕承不用卷进那些生死恩怨之中。
许是酒精还发挥着作用,又或者昏暗的烛光,暖暖的炉火带来些暧昧,四目相对的两人眼里都有些莫名的情愫。
燕承还记着听雨那次闹的笑话,赶紧移开眼神,怕庄婉误会他有什么旁的心思。
“你躲什么啊?”庄婉凑过去看他,笑道:“害羞了?”
燕承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听她这一说,却是臊的脸红。只因方才他盯着庄婉红润的唇瓣时有一瞬晃神,此刻正羞愧难当。
“没……没……”庄婉越是靠近,他反倒越不自在。
玉壶春的后劲还有些上头,借着酒劲,庄婉将燕承的头掰过来看着她,唇边带笑,醉眼迷离。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她盯着眼前男人如画的眉眼,那眸光惊谔之余又柔情万分,满心满眼都是她。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庄婉像是醉话的说了句。
“啊对!还要再盖个章。”她嘟起唇瓣,在燕承一脸震惊中碰了下他的唇。
“好了!以后你就属于我了,再也不准喜欢别的女人,不然……不然你就会满嘴生疮。”
燕承瞧着她醉熏熏却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轻笑一声,“好,今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这才听话嘛!”庄婉笑道:“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再赏你一个香吻如何?”
燕承:“……”
他看出庄婉显然还有些醉意,不知道她此举是否随心,一时不敢枉动。
眼见着庄婉闭着眼撅着嘴凑上来,低头吻住那还残留着玉壶春淡淡果香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