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相遇并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一家团聚,而是仇人见面恨不得送上一剑。
萧仙在看到叶绮韵的那一刻就如一道鬼影子一样缩进了人群里,然后像一只小尾巴似地跟着那些身着紫衣的灵山主城弟子。
苍尔驻地有不少常驻佣兵搭建起来的房屋,有心者将之设为外租的酒店,虽然简陋了些,但在这冀北之森里能有个避风之所已是不错了。
用白漆刷得苍白的墙,简朴的木窗,屋里是简单的桌椅,顶上挂了幽光璀璨的照明水晶。
萧仙将剩下那张隐身符贴在额头上,悄然从门外溜进去,蹲在主位中间的桌子下边,悄悄撩开帘子偷看。
这里看起来只有三个人,可实际上还有一个藏着的她。
一个紫裙飘逸的黑发少女正坐在主位左边的位置上,这少女长得秀美白皙,通身的气质也是婉约灵动,此时正拉着自己右手边坐着的人手臂撒娇:“师兄,你看九脉逃亡时遇到玄兽,除了叶姐姐已经一个不剩,九脉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灵山的分支,咱们就把叶姐姐一并带回主城嘛!”
听闻此处,桌下的萧仙心中不由冷笑,身为五阶巅峰强者的九脉两位长老都死绝了,这不过三阶中级的叶绮韵却还活着,这女人百分之百是在长老与幻兽打斗中趁机溜了的。
抛弃同门,倒真是她的作风。
少女身侧的男子与她一样,紫色道袍上绣着精致的紫藤萝,栩栩如生的花朵于衣袂间绽放,衬得这本就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更是好看,可此人此时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幽兰莫要多言,师傅此次是派咱们来夺取洪荒幻兽幼崽的,怎可带上这拖油瓶胡闹。”
洪荒幻兽?这四个字惊得桌下躲着的萧仙差点一头撞上桌子底。
洪荒时代,希尔星上的主宰既不是魔族,也不是人族,而是强横的幻兽!那时候的幻兽之强悍,与现在已经退化的幻兽完全是天壤之别,它们占据着希尔星几乎十分之九的地域,可惜昔日的王者,如今已如昨日黄花,被历史长流所淹没。
如今的幻兽,血统高贵者,也不过是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洪荒血脉,却已经是幻兽中让人惊叹的兽族。
洪荒幻兽,以血脉之威便可碾压数之不尽的高阶幻兽,若是得之契约,契约者自身实力将上升多大一截根本不需多想。
冀北之森居然出现了纯粹的洪荒血脉?
这将掀起多么大的一场腥风血雨?
没想到自己想找个机会寻仇,却听到了一个这样惊人的消息,萧仙从听见洪荒幻兽幼崽的震惊里回过神,就看见了男子余光扫过之处,那本面带羞涩与仰慕的黄衣女子顿时愕然地抬起俏丽脸蛋,眼神里满满是不可置信。
叶绮韵万万没想到,这将她从幻兽口中救下的英俊男子,居然会说自己是个拖油瓶。
她却遗忘了,这人会救自己,皆是因为他身侧的秀美少女。
萧仙心中一声嗤笑,暗道这叶绮韵为了荣耀二字不惜杀害同门,还肖想着在天才如云的主城也能得众星捧月,被人人奉承夸耀,没想到却连主城都没到,就将这场美梦折损!
偏偏这女人还是贼心不死!
被男子唤作幽兰的秀美少女顿时嘟起嘴扯着对方的衣袖晃来晃去:“师兄!”
“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男子剑眉深蹙,斩钉截铁地打断少女的话:“待六长老回来,咱们就出发前往水上陆。”
“可……”幽兰咬咬粉嫩的樱唇,似乎不太甘心的样子,看向叶绮韵的眼神满是愧疚。
叶绮韵顿时楚楚可怜地垂下头,颤抖着嗓音柔弱道:“幽兰妹妹,没关系的,反正师傅和长老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若是姐姐能活着走出冀北之森,一定去找妹妹再续姐妹缘,若是不幸遇难,只要妹妹还记得姐姐就好……”
“叶姐姐你别说了,多不吉利!”幽兰看着叶绮韵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很是于心不忍,纠结了片刻,便咬了咬贝齿冷哼道:“师兄,今天你要是不带上叶姐姐,我……我就陪叶姐姐住在冀北之森不回去了!看你怎么向师傅交代!”
男子顿时不满地提高了分贝呵斥道:“师妹!”
“哼!”幽兰双手抱胸,直接甩了自家师兄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男子似乎对自家师妹颇为无奈,轻叹一声,心中不爽,扭头淡淡扫叶绮韵一眼:“若是跟不上队伍,安全自负。”
男子口中的水上陆处于冀北之森中部的吞骨沼泽之上,吞骨沼泽方圆百里万物不生,但凡自沼泽上空飞过者,刚触及沼气边缘便会失力沉入沼泽,埋入淤泥连渣滓都不剩!
而吞骨沼泽里唯一一个可以漂浮于上的东西,便是男子口中的水上陆。
那块陆地非常显眼,因为吞骨沼泽方圆百里只有汪汪泥潭,曾有人曾以千里观微之术窥见水上陆,发现那上面藏着数不尽的天灵地宝,矿石灵药遍野丛生,风吹过去都带着浓郁的灵气芬芳,那芬芳穿过沼泽,直达对岸的冒险者鼻中,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罂粟花,美却有毒,让多少人垂涎不已,却也令多少人葬身于吞骨沼泽内。
就是不知道,这些宗门弟子,打算以什么方式穿过吞骨沼泽上到水上陆去。
此时叶绮韵有这个幽兰少女维护,叶绮韵本身就比萧仙实力高上两阶,加上一个不明实力的幽兰,以及师妹控的幽兰师兄,她倒不如前去水上陆,在洪荒幻兽幼崽之争时,一边浑水摸鱼,一边趁机宰了叶绮韵这贱人!
隐身符的效用似乎只有一个时辰左右,之前萧仙进入占敖藏身的那处山洞时,在黑漆漆的环境里警惕探路的萧仙并没有注意到那张隐身符已经不知不觉中失去符力支撑消散了。
萧仙偷听到洪荒幻兽的消息后,当即出了那片屋子,跟服务员要了个房间,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一边洗了个热水澡,顺道把脸上那层泥灰洗掉。
有洪荒幻兽幼崽的踪迹,希尔星上的大小宗门世家想必不会少来,她得想个办法混在这些人中间,即使蹭不到洪荒幻兽,能赚一把矿石灵药也不错。
就在她愁着怎么混进别人队伍时,她就瞅见了酒店隔壁的佣兵工会驻点前已经人山人海。
那处公告牌前也是立满了人,高矮胖瘦不一的佣兵挤来挤去,嘈杂的人声里唯一一个重点便是洪荒幻兽幼崽一词。
一个纯黑衣裳没有半点花纹,甚至材质都看不出来的老人正在人群的外围晃悠,似乎半点没有与人挤的样子,大有等所有人散去再进去一看公告的架势。
他伸手摸摸自己下巴,入手的却是一片褶子,才让他想起自己这儿会扮的是个沧桑老者。
“爹!”一声清脆的呼喊从他身后响起。
他一回头,就见着一个漂亮小姑娘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红裙如烈焰,一双深邃乌黑的桃花眼眼角微挑,如一汪醇香的酒般温柔醉人,妩媚的薄唇红得妖娆,此时神情却是乖巧的很。
此小姑娘正是已经换下一身麻衣,画了个鬼神莫测易容妆的萧仙。
黑衣老者被这姑娘一嗓子叫得嘴角抽了抽,捂着心脏连连倒退几步,一副气血皆虚心脏病将犯的模样:“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