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瞬间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一部分朋友仰仗着他拿货，同样，他也仰仗着别人。
那一层，他怎么都突破不了。
他没有海外关系。
“海外关系”这四个字，既是夺命的尖刀，也是马肥的夜草。
“我外公姓荣。”孟清澈神情淡淡的，像是在说稀疏平常的事情：“江南荣家。”
江南荣家。
这么四个字，老头青天白日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凡在这个世道混出点样子来的人谁不知道江南荣家？
如果面前这位真是江南荣家的人，那这海外关系不仅妥了，还很安全。
“你怎么证明你是江南荣家的人？”
孟清澈那一身气质和谈吐，老头信她是江南荣家的人。
但——
再看一眼总让他觉得有些憨的叶景川，老头是怎么也不相信了。
多少达官显贵对江南荣家的姑娘求而不得，哪怕是江南荣家旁支的女孩儿，那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江南荣家能让自己的外孙女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倒不是说叶景川不好，只是，不搭。
一个是天之骄女。
一个是土里刨活。
孟清澈拿了柜台上的笔和纸，写下一串数字，“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说是孟清澈让你找他的。”
老头曾经也试图搭一下海外这条线，自然知道这一串是国外的电话号码。
“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在这里坐着等我。”
虽然国际话费对普通人来说贵得人肉疼，但老头是有小汽车的人，当即就拿着纸条出去了。
“媳妇儿，你……”叶景川觉得媳妇儿像个谜。
孟清澈眨眨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去说。”
老头回来的很快，一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确认了孟清澈的身份，也与那边联系上了。
“孟小姐，您……”老头激动地搓手手。
果然是福祸相依。
他铺子上一直帮手的年轻人前些天伤了腿请假了，叶景川就凑了上来。他看着人有点憨，也有一把子气力就想着一直用叶景川。
想到他还看不上叶景川娶了个祖宗回家供着，老头心里那个五味杂陈啊！
这样的祖宗，哪里还有？他想给自己儿子定一个。
“接下来是你和我男人的事情，你们谈。”孟清澈笑着说。
老头和叶景川谈得很快很顺利。
所有东西，老头都愿意原价给叶景川，且可以先拿货后付款，还包退换。
等于说，叶景川毫无损失风险，一切风险老头担了。
合作的诚意满满。
但，叶景川还是有意见，“我现在没有太多本钱，老伯能让我先拿货后付款已经是占大便宜了。这一次就先拿货后付款，以后我们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货能不能卖掉，后期破损，这个我自己担。”
老头本来是看着海外关系的面子上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这时见叶景川没有见便宜就占，反而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第一次拿什么货，分别拿多少，哪些货背走，哪些货火车托运，哪些货邮寄……
叶景川走出小市场的时候尤其亢奋，“媳妇儿，老伯是我的贵人，你更是！”
“媳妇儿，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要给你买小汽车。”
明眼人都知道，老伯这是送钱给他赚。只要他后勤快，够胆子，肯定能挣不少钱！
如果不是媳妇儿，老伯必然不会这样送钱给他赚。
孟清澈侧脸，看着叶景川，眉眼含笑。
上辈子，她因为怨恨妈妈外公外婆他们降自己留在国内不闻不问，十分抗拒与他们联系。
更别说要动用自己背后的关系为叶景川铺路搭桥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在干嘛？
记不清了。
可能是在日夜诅咒叶景川不得好死吧！
“媳妇儿，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花了？”叶景川见孟清澈盯着自己瞧，一言不发，直觉是不是自己脸脏了，抬手就要抹脸。
孟清澈：“没有，只是想记住这一刻你意气风发的模样。”
离开叶家村后，叶景川这段时间白了许多。
或者，应该这么说，不上山下地的叶景川没有以前黑了。
毕竟，他怎么也算不上白。
此刻，听了孟清澈的话，叶景川耳朵红了。
孟清澈看到了，抿唇笑：“叶景川，我给你说说我外公家的事吧。”
两人没有坐公交车，一路低声细语说着话，在夕阳下并肩而行。
“……这么厉害吗？”叶景川咂舌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他以为媳妇儿的爸爸是服装厂的厂长已经挺厉害了，怎么媳妇儿外公那一家更厉害？
战争前就有家族子弟留洋。
战争时捐钱捐物，家族子弟符合条件地全部上了战场，举家族之力支援。
战争之后，家族后代子孙稀少，老人肝肠寸断，被在国外多年的大女儿强行接走。从此整个家族都去了海外。
因为功绩斐然，即使是如今的年代，江南荣家想从海外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老人年纪大了，回到故土徒增伤感，不回也罢。
所以，江南荣家只存在历史里了。
此后，再无江南荣家。
只有，海外荣家。
“外公外婆身体不好，我妈离婚后就过去照顾外公外婆了。”孟清澈说。
叶景川以前只知道孟清澈的父母在远方。
他还想，再远能远到哪里去？
没想到，一个在深市，一个在地球的另一端。
叶景川想问的很多。
最后问出口的只有一句“想她吗”？
孟清澈摇摇头。
上辈子，怨过她抛下自己就走了，也只有在怨的时候想。
这辈子，重来一次以后她看开了很多，不怨，也不想。
“你会因为我给老伯牵线搭桥，而不是直接给你牵线搭桥生气吗？”孟清澈问。
“当然不会！”叶景川斩钉截铁地摇头，“我才几斤几两，你给我，我也接不住。媳妇儿，我懂你的苦心，你为老伯牵线搭桥，是希望老伯能多帮着我一些，能多指点我。”
趁着四下无人，叶景川啄了下孟清澈的唇，“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孟清澈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我欠了你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