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西南丙火
他并不是在惊讶苏珞白的修为。
而是在惊讶，此子与自己同为开脉境，却能一拳将自己日夜苦练的毒掌所伤。
难道说，眼前这个年岁尚浅的少年，所开脉数，比自己还要多？
他将冒血的手掌握紧，不动声色道：“阁下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如今这个时节，八方势力全都为了那天坑聚集而来，小小镇子上鱼龙混杂，三里外的渭城更是早就人满为患。
这三个男人所属的势力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碰到摸不清虚实的人，自当得先问清来历。
然而苏珞白没有回答他。
只是漠然说了一句：“滚。”
几人脸色大变，都是十分难看。
嗡的一声，一人背后已经升腾起一幅六脉星图，准备动手。
这三人的修为实力，同样都是不弱的开脉境界。
眼见两名同伙都是怒意磅礴，中间那人却还有些犹豫不决。
刚才苏珞白那一拳，给他留下了极重的印象。
看着眼前少年那双漠然无情的眸子，他心脏没由地狠狠跳动了两下。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沉声喝道：“我们走！”
另外两名同伙都是一愣，左边那已经升起星图的男人急忙大叫：“为什么！凭咱们三人之力，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鬼？！”
“办正事要紧，别节外生枝。”中间那人缓缓摇了摇头，最后深深看了苏珞白一眼，带着他们退了出去。
铺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唯有火炉燃烧发出的沉闷声响。
老人长呼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小兄弟，真是多谢你啦。”
“为什么不把剑还给他？”苏珞白转过身来，淡问道，“只是一条裂纹而已。”
老人摇了摇头，将那柄剑直接抛进熊熊炉火之中。
火舌摇曳，不多时便将铁剑重新熔成钢水。
“我是个普通的铁匠，这辈子跟刀剑沾边的事情，也只是帮人家修补些破损的锋刃……
我很想能够亲手打造一柄宝剑，只可惜我没有那样的手艺，所能做的，也只有苛求自己在补剑这种事上，不许有任何瑕疵。”
老人看来是个剑痴，只是有的人是痴迷练剑，而他，则是痴迷铸剑。
宁肯抛却性命，也要保持对剑的敬畏。
“迂腐。”
苏珞白沉默了一会儿，如此评价道。
老人笑了笑，炉火映照着一张沧桑的老脸通红，就像被锻红的钢铁。
“你若是死了，她怎么办？”苏珞白目光朝着里面望去，铺子后面还通着一个房间，只是看不到那个小女孩。
“她？”老人微微一愣，默然片刻，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没人杀得了她，她会活得很好。”
烈火熊熊，他将铁水装模，重新开始叮叮当当。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小兄弟，你是想我给你打造什么兵刃？又硬又重……你是想要柄大锤不成？”
苏珞白的目光依然盯着里面，通红的火光照射不到里间，唯有老人黑色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人眼睛盯着面前的钢锭，眼神虽然不曾偏转，却明显有一丝紧张。
令人难捱的沉闷压抑过后，苏珞白终于开口说道：“不是锤，是伞。”
他收回目光，再也不朝里面望上一眼，平静地对老人说道：“我想要一柄铁伞，要够重，够硬。”
见苏珞白不再关注里间，老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琢磨起苏珞白的话，顿时一惊。
铁伞？
“你要用伞做兵器？”
老人面露愕然，显然不敢相信，有人会用这种古怪的东西作为武器。
见苏珞白没有否认，老人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一柄伞……也可以作为兵刃？”
“只要我想，天地万物，皆可作剑。”
苏珞白的话令他又是一怔，干裂的嘴唇不断呢喃，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末了，他脸上涌起欣喜，拍手说道：“好！我给你打一柄铁伞，保证你能满意！这种技术活，我敢说方圆百里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办到。
你以伞作剑……那就相当于我真的打出一柄好剑来啦，哈哈！”
整个铁匠铺，都回荡着老人畅快的大笑，欣喜得就像是个遂了心愿的孩童。
“小兄弟，尽管告诉我，你想这铁伞有多重！？”
“八百八十八斤。”
刚刚还畅快欣喜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最终经过商议，将铁伞的重量定在了八十斤上。
这个重量对于老铁匠来说，勉强可以办得到。
等到苏珞白离开后，老铁匠这才叹了口气，冲着里面喊道：“不用怕，没有人会去看你……说来咱们还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赶跑了那些人……”
“我很害怕他。”女孩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清丽婉转，却带着明显的恐惧，“在他刚刚用剑之前，我一直都看不透他。”
“用剑？”老人疑惑地挠了挠头，“他刚刚只是出了一拳一脚，手上并没有拿剑啊。”
“真的吗？可我刚刚为什么看到的，会是一柄剑呢……”
他二人之间的谈话颇为古怪，一个身处里间的女孩，连人影都看不着，却说的好似能看到苏珞白踪迹似的。
莫非她一双眼睛，能够穿墙不成？
“嘘……我感觉得到，他并未走远……”
……
隔着铁匠铺两条巷子外的围墙上，苏珞白立在上面，望着那铺子若有所思。
他伸手招了招，下面的巷子里立马窜来一个人影。
“公子有何吩咐？”先前的那名护卫统领恭敬问道。
“那个铺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苏珞白朝着铁匠铺遥遥一指。
“是一老一少一对爷孙，老的无名无姓，是镇子上唯一的铁匠，小的也并非是他的亲孙女，而是他捡来的孩子。”
“捡来的？”苏珞白留上了心，“在哪捡的？”
“回公子的话，听说……就在咱们这片山里。”
苏珞白瞳孔微微一缩。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吩咐道：“去找云霓裳，告诉她，西南丙火已现。”
护卫听不明白，却知道如今苏珞白的命令违抗不得，忙不迭地去了。
苏珞白最后看了那铺子一眼，冰凉的眼神中露出几丝犹豫。
他想起铺子里那清脆的声音，想起老铁匠对铸剑的执着，想起炉子里通红燃烧的烈火。
最终，他悠悠叹了口气。
算了。
就算真的是魔物……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