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已是腊月十九,张力量、赵薇芬、陈入画三人各拉了一只行李箱,走进挂满红红灯笼的N市火车站。
此时临近春节,N市火车站宽敞售票大厅里黑压压挤满了人,每个售票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龙一样的队伍,买票人群弯弯曲曲,一直延伸至售票大厅外。
张力量对赵薇芬、陈入画说:“我去买票,你们去大厅那边的角落里歇会,等我回来!”
陈入画见张力量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半天排队的人群都没动一下,建议道:“力量,薇芬,我们三人各自排在三支队伍的后面,谁先买到票,就让谁买,如何?”
张力量刚要阻止,赵薇芬却道:“入画,你随我们回家过年,就是我们的客人!这排队买票的体力活,本来就应该是男孩去做!”
陈入画不好意思道:“薇芬,可是力量这样,不知还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买到票呢?”
赵薇芬又道:“入画,现在急也无济于事,与其我们三个人一起排队受累,还不如让张力量一个人买票呢!”
张力量见赵薇芬蛮不讲理的样子,自己倒乐了。
赵薇芬朝张力量说了一句:“力量,买到票,去那里找我们”,说完指了指售票大厅的东南角,就拉着陈入画走开了。
张力量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一点点向前挪动脚步,终于在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后,方才挤到售票窗口前,对里面的售票姑娘说:“买3张去Z市的火车票!”
售票窗口后的小姑娘,头都不抬,问道:“几点的票?”
张力量回答道:“今天最早的!”
小姑娘又熟练地敲打了电脑键盘,很快就对张力量说:“最早的票也要下午4点50分!”
张力量看了一下时间,见时间是下午2点08分,还要等待2个小时,但也没有其他选择,稍稍迟疑,就见小姑娘抬头提醒道:“你如果不买,就只能买明天的了!”,这时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催促道:“小伙子你买不买,不买就不要一直堵在前面!”
张力量不敢迟疑,只好点头道:“好吧,麻烦你给我三张4点50去Z市的车票!”
小姑娘快速打印出火车票,并说道:“一共45元”
张力量付了钱,拿到车票,又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赵薇芬、陈入画的身旁。
赵薇芬问道:“力量,买到车票了没有?”
张力量故意道:“你们猜!”
陈入画见张力量满脸笑容,抢先说道:“力量,我猜你一定买到了!”
张力量点头道:“入画,看来瞒不了你!”
赵薇芬却问道:“力量,你买的是几点的车票?”
张力量一边将车票分发给赵薇芬、陈入画,一边解释说:“抱歉,我只买到了今天4点50的火车票,我们要在这拥挤的车站等上好长时间了!”
陈入画见张力量满脸的歉意,安慰道:“力量,没事的!我们三个人说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赵薇芬、张力量又和陈入画聊起了小时候的往事,方才知道:陈入画原先住在d镇最南面的Z村,她的妈妈是何莉娘家的远亲,所以两人在张力量表哥结婚的婚宴上才会遇见。
三个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两个半小时过去,列车开始检票了。
张力量三人跟随人群,通过检票口,经过站台,坐上开往Z市的火车。
奔驰的列车就如一支离弦的箭,穿过广袤的农田、长长的隧道,宽阔的河塘,只用了不到1个小时,就平稳地停靠在Z站。
张力量、赵薇芬、陈入画三人随着拥挤的人群,通过火车站地下通道,慢慢走出Z站,这时走道的广播里响起了那曲《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的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
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
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
张力量听着优美动听的旋律,见古老的Z站就如一个张开双臂的母亲,正在迎接远方游子的归来。
这时天色渐晚,张力量三人乘上最晚一班公交车,又花了约2个小时的时间方才到达d镇车站。
赵薇芬下了车,见张平,何莉,高兰早已在车站等了很长时间,心疼道:“妈妈,叔叔,婶婶,我们回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高兰走到女儿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回道:“女儿,你和力量回来就好!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赵薇芬又对高兰说:“妈,我带了一个同学回来过年,你欢迎不欢迎?”
高兰笑道:“傻丫头,人家姑娘来我们小山村玩,也是你们的缘分,做妈的当然举双手赞成了!”
这时,何莉显然发现了张力量身旁的陈入画,悄悄问道:“儿子,这位漂亮女孩是谁?”,说完瞥见陈入画红着脸,低下了头,又笑道:“哦,我明白了!”
张力量见何莉神神叨叨的,怕产生了误会,于是大方地介绍道:“妈,你瞎想什么?她叫陈入画,她不仅是我们的研究生同学,10年前你曾见过她的!”
何莉显然不太相信,问道:“入画,我们曾见过,这是真的吗?”
陈入画回道:“阿姨,力量没说假话,我们确实见过的!”
何莉还想跟陈入画说话,却被张平打断道:“儿子刚回来,你就问这问那的,他们还没吃饭吧!大家先回家,在饭桌上再聊吧!”
一群人开开心心回到杏花村,张平,何莉,高兰在接到儿子女儿回家的电话,早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张平见大家都已落座,又给大家倒上红酒,说道:“自从力量、薇芬去N市上了研究生,我们这一大家子总是聚少离多,今年总算又聚在一起了!我提议,为了我们大家的团聚满饮一杯!”
张平见大家喝完了酒,又道:“这第二杯酒,庆祝我们的薇芬考上了博士,力量也找到了工作!”
张力量见父亲这些年虽然苍老了许多,但演讲的口才一点也没落下,于是端起酒杯,说了一声:“谢谢爸爸、妈妈、婶婶这些年来为我们的付出!”
高兰却道:“傻孩子,今天又没有外人,怎么这么客气起来了!”
何莉见身旁的陈入画有些尴尬,宽慰道:“入画,你是力量薇芬的同学,就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和你高阿姨说!”
高兰一边给陈入画夹了一只狮子头,一边附和道:“入画,不用拘束自己,尝尝我亲手做的肉圆子!”
陈入画不好意思地点头道:“谢谢阿姨!”,说完吃了一口肉圆,赞道:“高阿姨,你的厨艺真棒!”
高兰听了陈入画的赞美,似乎很受用,又提醒道:“入画,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来,千万不用客气!你来我们这里一趟不容易,我让薇芬力量陪你好好逛逛!”
陈入画又回了一句:“谢谢阿姨!”
这时赵薇芬笑道:“妈,你还不知道吧!入画原来也是我们d镇人,后来随她爸爸去了遥远的S省,我们d镇的山山水水,她肯定不会稀罕的!”
赵薇芬的话显然引起了何莉的兴趣,何莉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儿子,你不是说我和入画曾经见过的,可是我一直琢磨这事,也没想起来。”
张力量提醒道:“妈,你还记得10多年前稻香村表哥的那场婚礼吗?”
何莉见儿子提了很遥远的往事,不解道:“傻孩子,你要是不提,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张平笑着安慰道:“何莉,我们毕竟都老了,哪能跟孩子们比记性呢!”
何莉似乎明白了过来:“力量,你是说,入画当年也参加了那场婚礼?”
陈入画点头道:“是的,阿姨!我和妈妈当时正好跟你和力量坐在同一张酒桌上,您还记得吗?”
何莉想了好一会,喃喃道:“这事太久远了,我还真记不得了!”
高兰解释说:“何莉,当时入画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哪有现在这样端庄秀丽的好容貌,你记不住她的相貌是再正常不过了!”
张力量也道:“我在东方大学第一次遇见入画时,也没认出她来!”
赵薇芬怕陈入画尴尬,插话道:“何婶婶,你和入画真是有缘!你们10几年前匆匆见过一面,10年后又再次见到,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修不来的缘分哦!”
赵薇芬的话似乎提醒了何莉,何莉鼓起勇气对陈入画道:“入画,实不相瞒,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如果你不嫌弃,就做我的干女儿吧?”
何莉的话着实让在在座的所有人感到意外,这更让陈入画陷入两难境地:自己一个姑娘家又在别人家,如果答应下,就显得不太庄重了;如果不答应,这会让满怀希望的何莉在众人面前很难堪。
赵薇芬显然看出了陈入画的难处,悄悄用脚踢了踢桌子下张力量的脚。
张力量立即明白了赵薇芬的意思,解围道:“妈,这事先别急!毕竟入画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她是远客,您再喜欢她,也不能让人家现在就答应你吧!”
张平也劝道:“莉莉,力量说的对!这事你提的太仓促了些!我正式向入画道歉!”
陈入画红着脸道:“张叔叔,没事的!我也希望有何阿姨这样一个心疼我的干妈!”
陈入画的这句无心话却给了何莉无限的希望,何莉立即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陈入画碗里,笑道:“入画,这事阿姨向你道歉!阿姨确实鲁莽了一些,等下次你爸妈回d镇,我们再说这事吧!”
陈入画回道:“阿姨,没关系的!”
赵薇芬见这场尴尬很快就被化解了,笑道:“那我们就先祝贺何婶婶找了一个好女儿,入画找了一个好干妈!”
高兰见女儿傻乎乎的,竟然不知:何莉想让陈入画成为儿媳妇的心事,狠狠瞪了她一眼。
赵薇芬似乎没有读懂高兰的意思,继续和张力量、陈入画谈起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非常开心,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10点钟方才结束。张力量、张平、何莉三人又将高兰、赵薇芬、陈入画送回家,方才回家休息。
几天后就是除夕,按照d镇的习俗,家家户户要杀猪买肉做肉圆子,寓意团团圆圆。
张平一大早买了几十斤猪肉,留了一半自家吃,又让张力量送了一半给高兰。
高兰见张力量送肉来,非常开心,急忙要将肉钱递给他。
张力量拒绝说:“婶婶,我爸跟我说,这些肉也值不了几个钱,千万不能要你婶子的钱!”
高兰摇头道:“这怎么行呢?虽然我们两家亲如一家,但亲兄弟明算账,这钱的事还是要算清的!”
这时,赵薇芬、陈入画见张力量和高兰说话,也走了过来。
赵薇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道:“力量,这钱你还是要拿回去的!否则这肉我们就不能要了!”
张力量又解释说:“薇芬,我爸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收了你们的肉钱,他不但要揍我一顿,而且还要让我把钱退给你们!你说我怎么办吧?”
陈入画听了张力量的苦衷,也道:“力量,你这差事还真不好办!”
高兰试图将钱硬塞到张力量的手中。
张力量急忙推脱,不敢用手去接,那钱撒落一地。
张力量见高兰弯腰去捡钱的时候,灵机一动,急忙撒腿跑回家。
除夕傍晚,张平又让儿子帮高兰家贴了春联,放了烟花。
张力量在高兰家陪高兰、赵薇芬、陈入画吃了年夜饭,看了春节联欢晚会,直到临近凌晨,方才迎着星光灿烂的礼花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回到自己家中。
第二天就是春节,张力量一早起来,匆匆吃了早饭,换了一件新衣服,就去高兰家拜年。
高兰见了张力量格外开心,说了一大堆新春祝福的话,并将张力量请进屋子,准备烧红枣鸡蛋给他吃。
张力量连忙摆手道:“婶婶不用了,我在家就吃饱了!对了,怎么不见薇芬和入画?”
高兰笑着说:“她们俩正在里屋看电视呢?”
张力量轻轻敲了敲里屋的门,不一会赵薇芬打开了门,笑道:“力量,原来是你!你今天起的真早!”
张力量笑道:“新年新气象,过年第一年能不起早、图一个吉利吗?”
赵薇芬故意语重心长地说:“哦,那倒是!”
张力量又问道:“入画,也在里面吧?”
赵薇芬回道:“入画在里面啊!你找她有事?”
张力量建议道:“今天不是新年第一天吗?我们应该带她出去走走,给乡亲邻居们拜个年!”
赵薇芬叹道:“好吧,还是你的规矩多!”说完又朝身后说道:“入画,我们出去走门串户,给邻居们一一拜年吧!”
陈入画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好,就随张、赵两人走出了家门,挨门挨户地给邻居们拜年。
杏花村本来就不大,加上张力量在外求学一走就是10年,村上很多老人都已去世,而幼时的玩伴都已娶妻嫁人,因此张力量给每家拜年,对方都是客套地寒暄几句,说什么:
“张力量,好小子,一定做大官了吧?娶了两房漂亮的官太太,真是给我们杏花村争气了”
“赵薇芬,10年不见了,越长越漂亮了,你现在是张力量的老婆了吧?”
“张力量怎么带了两个女孩回来,那个女的与赵薇芬不分上下,也是天仙下凡,不会也是张力量的老婆吧?”
张力量、赵薇芬、陈入画三人听了这些话,都感到不太自在。
张力量最后去了赵正家,见赵正一家人正围在桌子上打麻将。
赵正见是张力量、赵薇芬,急忙丢下手中的麻将,就要发烟,倒茶。
张力量阻止道:“赵大哥,你还是忙你手中的活吧!我们在家中都吃过早茶了!”
赵正却道:“这可不一样,你们都是我们村子走出去的人才,你们吃了我们家的茶饭,也能留点才气给我们啊!”
张力量见赵正这么说,只好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正对一旁观战的妻子说:“你先替我打上几局,我去招待一下力量、薇芬他们!”
张力量、赵薇芬、陈入画刚接过赵正手中枣子茶的碗,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嘡啷”、“嘡啷”的锣鼓声。
陈入画问道:“这就是唱麒麟的吧?”
赵薇芬点头道:“是的,麒麟到了哪家门口停下,听到锣鼓声,就要打开大门迎接吉祥神兽的!”
陈入画又问道:“我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遇到舞龙灯、唱麒麟的,都会开门相迎!赵正大哥家为什么要紧闭家门、躲之不及啊?”
赵正没什么心眼,实话实说:“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前唱麒麟的,一包烟就能打发了,现在水涨船高,没有一条好烟,几百元钱,是送不走他们的!所以大家都不愿开这个吉祥门了!”
陈入画和张力量同时感叹道:“原来是这样的!”
这时,赵正见门外锣鼓喧天,唱麒麟的就是不肯离开,知道这样相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只好打开家门,对唱麒麟的表示敬重和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