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可不一定。”
轻笑声传来,一妇人正翘着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见到众人看过来后横了一眼,这一眼似嗔似娇,登时让一帮大老粗眼睛都直了。
这是村子里有名的宋寡妇,丧夫多年,别以为看着她柔情似水是个好摆弄的主儿,其实呢,她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泼辣,村里多少男人打她注意半夜爬墙,统统都被她拿着菜刀吓了出来,引来不少闲言碎语闹了不少的笑话。
赵玉书打心里就瞧不起这个宋寡妇,见她居然敢呛自己,立马一拍桌子,愤道:
“宋寡妇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呵呵,您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呢,我就是看不惯你在这骗人!怎么了?”
“谁骗人了!啊!谁骗人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寡妇,还有脸说别人了?”
宋寡妇才不怕这个整天摆什么高姿态赵玉书呢。
她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下赵玉书。
“这些年你身为一个女人,这有男人过的就跟没男人一样,你说可笑不可笑啊?还不如我一个寡妇呢,你活得可真失败~”
赵玉书被气的面容扭曲,眼看着她就要冲上去撕打,却被一帮人拦了下来。
“大家伙在这玩两把不就图一乐么,都别急眼啊。”
“宋寡妇,你说你也是,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一帮人状似好意的劝着。
宋寡妇翻了个白眼,“还我为难她?我这可是好意帮你们呢,这屋子里哪个她没欠钱?别不识好人心了……”
这话一出,众人感觉出来话中的不对劲,一个个静了声。
这时赵玉书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正悠哉嗑着瓜子的宋寡妇,脸色刷的一白。
这个臭寡妇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赵玉书见事不妙便屏息后退,打算偷偷溜出去。
宋寡妇看了眼正在偷溜的赵玉书,心下得意,看来,那件事是真的呢,不然这泼妇早就有恃无恐的闹起来了。
她慢悠悠的将手里的瓜子壳一扔,轻拍了下裙摆又坐了回去,嗔怪了声,“感情你们还不知道陆家完了的消息啊?”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从哪听说的疯话,那可是陆家,有陆坤山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完了呢?”
宋寡妇横了一眼,“一群糊涂鬼,那陆坤山可都下大牢了,保不准明个就人头落地了,你们还蠢得借钱给这女人赌钱~”
“真的假的?”
王二麻子沉不住气了,赵玉书那臭娘们可是欠了他足足二十两呢,他是知道这女人每月都能从陆家弄到钱,才会放心让她先欠着的,若是陆家完了,他的钱不就打了水漂了么!
“你可别胡说。”
“胡说?学堂的韩先生亲口说的,这还有假?”
一听是学堂的先生说的,哪个会不信?
王二麻子脸色大变,就要寻找赵玉书要个说法。
他那二十两银子,说什么都得给他!
这时赵玉书已经摸到门边了,却看到了个叫花子打扮的老头。
老头散着发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微微隆起的背靠在一侧的门边,手里拿着根老式的烟枪,随着他的抽吸,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烟叶味。
赵玉书被这味道熏的直上头,瞪了那老头一眼。
这老头是个怪人,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十几年来就在他们村子里游荡,无儿无女没个依靠,走路一步三喘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赵玉书见了这人感觉有些晦气,抬手捂住鼻子就要走出去,却在她就要迈过门槛时被人一把薅住头发拽了回去。
动手的是王二麻子。
他瞪着俩铜铃大的眼,恶狠狠道:“你个臭女人,居然敢骗老子!钱呢?还钱!立刻马上!”
赵玉书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扯下来了,她心里不住的后悔,早知道今晚就不来这里了。
现在的她哪里有钱还啊?
上个月陆家寄来的银两早就被她败坏完了,昨晚从秦守嘴里亲口说出陆坤山完了,她才发觉大事不妙,外头欠了这么多的钱,她本想趁着这消息没传出来能把输了的钱都赢回来填补,谁知道钱没赢回来还会当场被人戳破陆坤山完了事……
该死的宋寡妇,等着吧,过去这茬她非得找机会狠狠的教训她,报仇!
“你,你们别听她胡说,陆坤山怎么可能完蛋,你们先等我几日,等陆家把这个月的银钱给了,我立马就还你们的钱,真的。”
赵玉书不断的保证着,可是在场的愣是没一个人信她的鬼话。
陆坤山都要被砍头了,谁tm的还给她银钱使呢!
骗孙子呢!
“今天必须还钱,不然老子就把你卖窑子里去!”
“对,把这贱人卖了!竟然骗了我们这么久!”
王二麻子拽着她就要徃外走,赵玉书吓的面白如纸,“不要,不要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会还钱的,真的。”
“我信你个鬼,那可是二十两,是我将来娶媳妇要用的!就凭你?别做梦了!”
王二麻子他人如其名,满脸的麻子,长得那叫一个磕碜,今年三十有二,打了小半辈子光棍,除了赌,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娶媳妇。
眼看着用来娶媳妇的银子打水漂,他能不急眼么!
赵玉书被拖着徃外走,她眼见情况越来越糟,心下一横,道:“我,我,我有办法的弄银子的,我,我可以让我儿子去山里挖矿,你们都知道的,那里待遇好,一月有好几两进账呢。”
一听这话,王二麻子动作一顿,他甩开赵玉书。
赵玉书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落了一地的头发。
王二麻子蹲在她身侧,问她,“真的?”
赵玉书害怕的直徃后躲,这王二麻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她才不想真的被卖去窑子呢。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陆成天白长那么大个,脑子还不好使,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还不如让他上山挖矿呢,还能换些银钱来帮衬家里……
“真的,你大哥不是在矿山上是个小队长么,我把我那儿子喊来,你让你大哥直接把人带走就是。”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摸着下巴想了下,这女人姿色还行,可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年纪还大,卖去窑子也不值俩钱,还不如按照她的提意把她儿子弄山上去呢。
“你可要想清楚,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王二麻子假义开口劝她,矿山可不是个好去处,一年要死好些人呢。
赵玉书生怕被王二麻子卖去不干净的地方,哪里还用想啊,她慌忙道:
“不用想了,就这么定了!真的,到时让你大哥把他每月的工钱直接给你抵账就是!”
就在赵玉书要松了口气的时候,王二麻子却又突然开口道:
“那他得干多久才能还完我的钱啊?再说,你又不是只欠了我一个人的。”
赵玉书瞬间害怕到不行,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打她的主意!
赵玉书捂着胸口的衣服,紧张道:“他可以的,他力气大,只要比别人多干些,干的时间长点,总能多挣些的……”
“你这亲娘倒是狠心。”王二麻子眯了眯眼道:“对了,有件事我忘跟你说了,这山上缺人是不假,可那矿主最近不怎么想要工人了,最近都是买奴隶回去挖矿,省事,而且会给五十两买断钱……算起来这些钱,应该够你一次性还清大家伙的钱了吧。”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谁不想立马把钱拿到手上啊,于是一个个开口,“王二哥真是给出了个好主意啊。”
“是的,我看行啊,这个臭娘们骗了大家伙那么多钱,真不是个东西,还是一次性结算清楚的好。”
“没错!一句话,你同不同意吧,不同意,我们就卖了你。”
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赵玉书猛看,“我瞅着她长得还行,要不卖之前咱们先让她肉偿抵些债……”
这话一出,在场的男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赵玉书打量。
赵玉书害怕的直发抖。
一直躲在角落看戏的宋寡妇骂了句活该,而门口坐着的老头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陆安安。
也不知她在那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二人四目相对,陆安安注意到这人花白凌乱的头发下眼珠竟然蒙了一层灰色雾,看不清瞳孔,像是瞎了般。
片刻后,老头再次垂下头吸了口烟。
空气中飘着的劣质烟叶味道十分的刺鼻,让陆安安忍不住皱了下眉。
陆安安抬眼间视线不经意划过老头那捏着烟枪的手,动作顿了下。
那个老头的手那东西颤颤巍巍的,还瘦的不成样子,干枯的皮肤紧紧的贴在上面就像层薄纸,好像一碰即碎。
手的虎口干裂,指腹发白,甲盖的缝隙中有着不知是黑泥还是烟灰的黑色碎屑,看起来很恶心。
离这老头近了些时,甚至可以闻到那烟叶下隐藏着股子腐朽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反胃。
陆安安睫毛轻轻颤了下,然后神色自然的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