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铁蹄践落尘埃的轰鸣,钟鼓礼乐之声霎时响起。
高耸巍峨的玄色城门缓缓开启,一身金色蟒袍的太子,率文武百官,替皇帝迎接睿王容朔入京。
太子立于众人之首,其后,是二皇子和文武百官。
身着金甲的禁军侍卫矗立在道路两侧,神情肃穆,秩序井然,代表着燕国朝廷上下对睿王的敬重。
最外围,是前来一睹睿王容颜的京城百姓,一个个伸长脖子尽力往里望着。
燕国和魏国乃当世两大强国,互相争斗了百余年,彼此之间各种深仇大恨,所以,也怪不得这次南境大捷,百姓会如此激动。
顾澜站的位置,是燕都城门侧方最高的一处楼阁,很是方便观看。
因为价格不菲,所以现在她身旁的都是些来看热闹的达官显贵,公子小姐。
即使顾澜的视力很好,也需要极尽目力,才能勉强看清远处那些人的容貌。
太子?没印象,大概率是个炮灰。
二皇子?就是他,前段时间诬陷容珩推自己落水。
据子衿说,二皇子容祁俊和顾小侯爷关系很好,两人经常一起逃学去斗鸡喂鸟。
顾澜仔细记住容祁俊的脸,打算以后见面就和他割袍断义。
她在满朝文武之中搜寻一番,也没找到容珩——除了太子和二皇子,人群中没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男主不会现在,还在所谓的冷宫掖庭瑟瑟发抖,或者在昭狱受罚吧。
身旁,刚刚认识的两名贵女,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小声谈论着。
“太子殿下真是少年英姿!”
“二皇子也不差啦。”
“听说过些日子,陛下要为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呢。”
“你看,苏老丞相身后站着的便是谢昀吧,天底下,竟有如此俊逸之人!”
“谢昀?那是何人?”
顾澜听见个耳熟的名字,感兴趣的问了一句。
一名姑娘热情的说:“你看苏老丞相侧后方站着的年轻男子,是不是生的很俊逸呀,他就是第一公子谢昀谢景栖,年纪轻轻,便官拜东宫的太子詹事呢。”
顾澜:“苏老丞相又是谁?”
两名姑娘完全把顾澜看成受家族蒙荫的贵族米虫,代入感很强,已经当她是自己人了,所以很乐意解释:“二皇子身后那位长髯老者,就是当朝苏老丞相,而谢公子是苏老丞相的得意门生。”
顾澜仔细望去,先看见一位白胡子老者,然后看见了老者身后一名卓然而立的年轻男人,只是距离太远,没看出到底哪里俊逸。
再见一旁激动不已的贵女,顾澜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眼神有问题?
她能记得谢昀这个名字,纯属因为自己看原书跳章到大结局的时候,谢昀曾出场过,是当时的燕国丞相。
钟鼓止,睿王携百战精骑,策马进入城门。
燕国尚黑,身披黑甲的将士们马掌扣地,发出震天的轰鸣。
一身玄甲,披着猩红披风的睿王率先下马,随即,身后的精锐骑士们都落马叩拜。
万民肃静,睿王行至太子面前,单膝跪下,声音浑厚粗粝:
“臣容朔,拜见太子殿下!”
顾澜眯起眸子凝望着睿王,那人满身风霜,神情冷峻,肃然的面容中,蕴藏着尸山血海中积累出的铁血之意。
这睿王看起来,并不像是虚有其名之辈。
会打仗?顾澜的手有些痒痒。
太子亲自将睿王扶了起来,声音高扬,刻意让众人听见:“见过皇伯父,皇伯父安康。”
睿王容朔,是先帝长子,皇帝长兄,自然,也就是太子的伯父。
容朔的目光在太子脸上划过,不经意间已经将他身后的文武百官看过一圈,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
这些人里,
没有自己的子女,
也没有自己的王妃,
更不会有......五弟。
太子宣旨,一番友好和谐的交流之后,睿王与太子一齐上马,文武百官们紧随其后,一同入朝面圣。
诸事结束,围观的百姓们终于散开了一些,一个个激动的望着睿王远去,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顾澜身旁的姑娘也骄傲的说:“如此君臣和睦,我燕国有睿王,实乃大幸!”
顾澜双眸一眯,低声呢喃:“未必。”
未必和睦。
若真的和睦,这迎接睿王的满朝文武里,怎么就没有王妃和小世子呢,皇帝将睿王的家眷扣在手里,难道不是暗含威胁?
很快,睿王和太子的队伍就要进入宣武门,入朝面见皇帝,陈明战事。
顾澜在姑娘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告别,走出阁楼,走向街对面正朝自己激动招手的子佩。
这时,拥挤不堪的市坊上,一名白白胖胖矮矮的男孩,不知怎么就从人群里挤出来,忽然双手合掌放在嘴边,对着禁军侍卫大喊了一声:
“爹!”
那声音在嗡嗡作响的人群中格外洪亮,就这一个字,已经用尽了孩童的全部力气。
已经遥不可及,只能看见背影的睿王,丝毫没有停顿,继续策马前行。
“爹!爹!爹!”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一边跑,一边不停继续呼喊,小脸都涨红了。
“这小孩在干嘛?”
“禁军队伍里,莫非有你爹吗?”
“谁家的孩子,居然乱叫爹。”
百姓们指指点点的嘲笑着。
两名禁军对视一眼,气势汹汹的走向男孩:“犒军之时禁止喧哗,你是何人,胆敢惊扰王爷!”
男孩后退几步,随即停住脚步,鼓着腮帮子,毫不畏惧的瞪着两名禁军。
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忽然钻出人群,一把将男孩拎至自己身后,对禁军堆起笑容,作揖道:
“二位官爷,这小孩是小人家中老幺,平时崇拜王爷,刚刚才出此狂言,小人疏于管教,立即带他走......小虎,赶紧跟爹回家!”
男孩被抓住胳膊,男子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嘴。
此处是天子脚下,两名禁军也不愿多生事端,便抱了抱拳:“管好你的孩子,莫要再有下次!”
“自然,自然。”男子连连赔笑。
“放开本世.....我,你不是我爹!”
等禁军离开,一直被捂住嘴巴的男孩终于挣开男子的钳制,愤怒的呼喊。
“赶紧跟爹回家,否则,今日你还得受一顿皮肉之苦。”男子疾言厉色的叫道。
围观的百姓见是家长里短,一个个便要散了。
男孩白胖的小脸皱成一团,脸蛋涨得通红,不停挣扎着,泪花在眼眶打转。
在顾澜刚刚下来的阁楼二楼,一名少年看到这一幕,已经攥紧了拳。
漆色的眸中,透着冷冽杀意。
“小酒,去救他。”
他的声音很低,但极为动听,只是透着丝丝寒凉,面容隐藏在暗处看不真切。
就在旁边的手下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你说你是他爹,有何证据?”
顾澜走出人群,伸出一只胳膊,横到中年男子面前,笑容不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