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么办?”南十七听到顾澜的话,立即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低声问道。
“就算将士们还能坚持下去,等容五公子领来援军,肃翊将军那五千人也是要吃饭的,他们不可能千里迢迢从苍风港运来粮食。”
这是个悖论,如果肃翊他们能带粮食回来,行军速度必然被耽搁,绝不可能三日内回援;
可如果他们用最快速度回到了鄞州,城是守住了,一下子多了五千张嘴,甚至,如果李元驹也回来了,消耗的粮食,绝不是鄞州负担起的。
“不强征,用钱买。”顾澜说道。
“军饷和库银已经用尽,王爷的私库也一文钱都不剩了。”唐战无奈的说。
顾澜结束了掏背包的动作,“啪”地将压箱底的钱袋子扔到地上:
“我有啊。”
唐战:“顾小侯爷说笑了,您能有多少——”
下一刻,顾澜把钱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不是铜板,不是银子,不是金子,
是一大袋子价值连城的东珠和宝石。
唐战收回自己的上一句话。
他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猛地想起来,本代定远侯的夫人周氏,是燕国大商贾周家之女。
“来这里之前,我联系了开设在南境的周家商铺,只是可惜,周家并没有在鄞州开设米铺,但他们,和我,都有钱。”顾澜指了指地上的宝石。
周家在南境这边的负责人,居然的周夫人的庶兄,名叫周信海。
见到侄儿后,周信海自动开始送礼物模式。
唐战感叹:“这周家就小侯爷你一个外孙,所以他们对你,真是倾其一切。”
顾澜回想起来,周家还真没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孙子辈男孩,她就只有几个庶出的表妹,所以,周家是将所有宝,都押在了定远侯府身上。
一念至此,顾澜想起了周家的结局。
原书顾澜顾承昭死了以后,定远侯府跟着一同覆灭。
周家也要被牵连抄家,迫不得已,只能寻求新的靠山。
他们找到了当时风头无两的摄政王容珩,愿意将全族之资奉上,只求容珩能为侯府报仇。
后来,周家就成了有从龙之功的皇商,周信海还把自己的小女儿周绵绵送给了容珩。
呃,毫无意外,这位倒霉表妹被直男珩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周绵绵觉得耻辱,就自杀了。
顾澜心道,呵呵,她现在觉得,纯粹是大燕风云录作者不会写感情戏。
“这些暂且能购买一些米粮,先撑几日,”她站起身,拍了拍唐战的肩膀,“够吗?”
唐战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够。”
半天,魏军都没有再攻城,顾澜却并未懈怠,熟悉着守城的军械操作。
这些滚石机,重弩,还有什么塞门刀车,原理都不难,只是需要熟练一番。
她知道,魏君濯此时不攻城,是在探查她这个援军的虚实,很快他就会知道,进城的不过一两百能战之卒。
到时候,鄞州会面临更猛烈的进攻。
今晚,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半夜,容朔终于醒了过来。
军中校尉以上的五六位将领,一个个都围了进来。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
“王爷,鄞州没事,顾小侯爷带兵驰援,我们,我们还跟城里的米铺买了粮食,等过几日肃将军和李将军回来,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王爷究竟如何了?”
一行将领们围在容朔的病榻前,七嘴八舌,神情焦急。
容朔半阖着眸,脸色青紫而苍白,他能听见耳边的话,眼前却昏沉模糊,只能看见人影幢幢。
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道:
“王爷身中四箭,其中最严重是胸口处的一箭,差两寸便刺入心脏,若真如此,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但王爷身体健硕,如此一箭还有救。
只是,他左肩中的箭似乎有毒,毒性虽然微弱,却已沁入五脏六腑——”
顾澜看着床上的容朔,她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虚弱的模样,他的嘴唇青紫,的确是中毒所致。
容朔和容珩有些像,顾澜咬了咬唇,偏开了自己的视线。
一名将领连忙道:“那怎么办?赵军医,你快解毒啊。”
“可是,卑职不知道王爷中的,究竟是何毒。”军医咬着牙说道。
“我已经与其他几位军医讨论过,与此毒呈现出症状相似的毒药有三种,因为王爷这箭中的不深,所以短时间内并不致命,可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毒,也就没办法解,这毒古怪,在一点点蚕食王爷的精气神。”
顾澜皱着眉头,哑声道:“不能截肢......我的意思是,不能把王爷中毒的胳膊砍掉,防止毒性蔓延吗?”
“不可,”军医摇了摇头,“王爷如今身体极其虚弱,要是再断一臂,必死无疑,而且这毒虽浅,却极其绵细,砍不砍胳膊都阻止不了它蔓延。”
“难道要我们看着王爷没死在战场上,却被毒箭害死吗?”唐战悲痛的说。
“或许,咱们去问魏君濯,箭是他们射出来的,他们肯定知道是什么毒。”一名将领小声说道。
容朔听到他的话,双目忽然睁大了几分。
“王爷可是要说些什么?”众人连忙噤声,齐齐看着他。
“不,必。”
容朔艰难的开口,只吐出两个字。
唐战跟着容朔这么多年,最了解他的心思,沉声道:
“魏军一般不会在箭头涂毒,就算涂毒,也是金汁一类,不会是连赵军医都不知道的毒药,这毒药,应该是某个弓箭手私自所为。
且不说魏君濯或许根本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他告诉了,我们也不敢相信。”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歇了要去求魏君濯的想法。
“将军,卑职记得军中还有两名军医,跟着李将军去了苍风港,”军医忽然灵光一现,说道。
“其中,老吴的医术比卑职好一些,或许他见多识广,能分辨出此毒究竟是哪个,只要确定,这三种毒都是比较好解的。”
“看来,只能等他们回来了。”
床榻之上,容朔忽然动了动手指,看着眼前的顾澜。
顾澜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又轻轻地说:
“容珩也来了,他就在赶来的路上,你不能有事。”
“好,”容朔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开口,“军中,事务......皆,交给,顾......小兄弟。”
他还未说完,眉心一皱。
“王爷的伤口崩开了,快,为他止血——”军营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围着的众将,道,“此处有卑职在,诸位将军不必担心,卑职必尽心竭力护王爷安康。”
唐战跟军医交换了眼神,点了点头,转过身,正色道:
“王爷刚刚所说的话,诸位都听见了吧,军中事务,暂且交给顾小侯爷执掌,王爷所言,唐战自是遵从,诸位若也无异议,便回营各司其职吧,还需警惕魏军夜袭。”
“我等谨遵王爷之命。”
唐战既是睿王的亲卫统领,又是军中偏将军,李元驹与肃翊不在的情况下,他站在了顾澜这边,其他人也就不会质疑。
何况,今天如果不是顾澜带着假扮的定远军出现,睿王也救不回城,如今边军上下,都很钦佩顾澜。
唐战看向那神情坚毅的少年,内心不由安稳了许多。
唐战之前跟顾澜不对付,可是,自从顾澜闯过障碍场后,他就摒弃了自己的敌意与轻视,现在危急时刻,他更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末将告辞。”
“卑职也告退。”
唐战又道:“王爷中毒一事,诸位万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就说,王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需要好生修养。”
“这我们自然省的。”
顾澜眼睁睁看着容朔再次陷入昏迷,咬了咬牙,也走了出去:“我出去看看。”
已经深夜,满天繁星璀璨,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远处的城头,有将士在巡逻警惕,防止魏国大军夜袭,也有士卒们因为受伤而压抑发出的呜咽。
安静的时候,才能想起白天出现的问题。
“世子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