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叮叮当当打了片刻,顾澜还没跟黑衣统领交个手,就听他大喊一声:
“事不可为,撤!”
这群黑衣蒙面人顷刻间便收拢了队伍,折身钻进密林里。
整个儿跟土匪过境似的,除了尸体和已经无法动弹的伤者,什么也没留下。
顾澜喘息着回过头,见跟着自己出京护送的三十多个禁军,现在就十来个还骑在马上,剩下的都倒地受伤,半死不活。
反观太后那三十来个护卫,虽然一开始吓得哭爹喊娘,但只是受了些轻伤。
看来这些黑衣人的目的是自己,却没想到她和容珩战力过猛,只好打一半溜了。
这戏,不好看。
她以为能看见祖孙相残,怎么自己,反而成了目标?
她看起来很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只螳螂吗。
“人走了,”顾澜说着,翻身下马,扶起一名受伤的禁军,“牧城接应的人大概是出了一些问题,否则,怎么现在还没来。”
“多,多谢小侯爷。”禁军感激的说道。
苏太后似乎是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于是撩开帘子,瘦削的脸吓得毫无血色,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张藕粉色绣帕,惊魂未定的开口:
“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了,这些......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真是太可怕了。”
顾澜看了一眼收刀后就又坐回到马车上,护卫太后左右的的赵城和绿娉,道:“太后身边有高手保护,即便没有我,也不会有事。”
遭遇埋伏后不能追击,还死了一大半人,让顾澜的心情不算好。
如果不是要保护太后,她今天倒可以追到底,看看那个让她觉得声音熟悉的蒙面人究竟是谁。
这些禁军跟她一起,本就只是护送太后到牧城,然后跟着她一起回京的,只是现在,他们一半都交代到了这里。
容珩下马,给几名还有救的伤者救治。
“太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顾澜收剑后,摸出手帕,细致的擦拭着手上溅的血。
苏太后无辜的摇头:“哀家真的不知,苏家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什么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各州太守刺史,各大将军啊,许许多多......他们一定是看哀家一介女流,如今又被逐出燕都,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顾澜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淡淡地说:
“太后这边死的人,似乎没有禁军多。”
苏太后表情一僵,看着满地鲜血狼藉,脸上显露出一抹哀痛,连忙说道:
“难道,那些人不是哀家的敌人,而是你们顾家的仇家?对,一定是如此,若小侯爷有事,他们就能嫁祸给苏家的政敌。”
这理由......
顾澜并不相信,之前羌戎刺杀,和在战场上的厮杀,她武功高强的事在燕国几乎人尽皆知,真想杀她,派的人多了,牧城也是京畿之地,很容易就引来守军,派的人少了......就像刚刚一样尴尬。
“臣还有个有趣的猜测,或许,这些刺客就是太后你的人,假装来刺杀你,实际上,就是来杀臣的......臣觉得,这样少些弯弯绕,合理多了,不是吗?”
顾澜盯着太后的眼睛,轻轻地反问。
与其说他们是顾家的敌家,假扮苏家敌人杀自己,还不如说,他们就是太后派来杀她的。
只是,太后舍不得暴露,又瞻前顾后计较损失,便让他们撤了。
苏太后垂下眼眸,语调低了几分:“小侯爷说,说笑了,哀家怎么会派人杀你,都说了,哀家还要靠你们顾家的名声走完这条路,而且,哀家也在其中,刚刚那么多箭,这要是误伤了可怎么办。”
就是因为怕误伤,所以有赵城和绿娉保护啊。
顾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眼下,太后也只能如此解释,然后由她带两个刺客活口回去审讯。
大概率刺客不会承认,就算最后证实,刚刚真的是太后自导自演的,太后也还是可以甩锅给别人,毕竟,苏家的仇人真的很多。
夕阳尽落,周围昏暗起来,一阵晚风吹起顾澜额前的几缕碎发,她猛地回头,看向两侧的密林。
“快些收拾,带着伤员和尸首,我们即刻回京。”
顾澜总感觉有一道窥伺的目光躲在暗处,或许,是刚刚那群人还没走。
不过,前面就是牧城界碑,她把太后往这儿一扔,回京就行。
苏太后攥着手帕的手更紧了几分:“顾澜,你不能不管哀家。”
顾澜解下弯弓,将一支利箭箭尖缠上易燃的油布,点燃后,奋力朝着天空射去。
一道火光划破傍晚昏暗的天色,顾澜道:“太后有高手保护,而且,圣旨只是让臣送到这里,牧城守卫不瞎,应该马上就能派人赶来。”
太后刻薄消瘦的脸颊一垮,双眸映着橙红光亮,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她纤长干枯的手攥着绣帕,手背爆出了几根青筋。
“那小城子和绿娉......”
小城子和绿娉连忙下马,顾澜却皱眉道:“既然是太后的心腹高手,培养一个也不容易,就留着自己保命吧。”
太后讪笑着:“你若不收下他们,其他人肯定会认为定远侯府不想让哀家活,哀家这一路可怎么办——”
顾澜抬起手,打断了苏太后的话。
她盯着这个女人狭长而泛着细纹的双眼,呲出雪白的牙齿,森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
“哦,可是我本来也不在乎你能不能活啊。”
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她,自己要代表顾家护着她了?
顾澜的余光瞥向不远处救治受伤禁军的容珩,清亮的眸中血色闪过。
眼前这个女人心思歹毒癫狂,当年,收买了真正的小太监小酒,给容珩的母妃萧凝下慢性毒药,她,一直都没忘记。
她如果代表顾家,做出保下苏太后的态度,岂不是让容珩难做。
听到顾澜的话,苏太后脖子都要从凤舆中伸出来,失声道:
“顾澜,哀家和你无冤无仇,无非是苏家和李元驹他们害了那些南境边军,哀家可什么都不知道......你至少,还是收下赵城他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小侯爷看了眼容珩,立即后退好几步,跟她拉开距离,然后洁身自好的痛斥:
“变态,谁要和你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