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闻言只稍愣片刻,便当即放下酒壶,爽朗笑道:
“好,孟兄弟的武功,我早便心中好奇。
若能亲自见识一下,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我少年时最喜欢的便是练武和喝酒,可是后来功夫渐高,身边能过上两手的人便渐渐变少,这练武也就少了许多趣味,只有喝酒这个爱好一直不变。
现在有孟兄弟你做对手,想来打上一场,许是比喝酒还要痛快!”
自昨日相见以来,乔峰几次见到孟修远展露武功,无不惊叹,只觉得其深藏不漏、神秘莫测。
便是传授他武艺的少林玄苦大师、丐帮帮主汪剑通的武功,在乔峰看来,许是也不及这位年轻的孟兄弟。
年近三十,乔峰虽不再似少年时那般好武成痴,可见了这般绝顶高手,却也打心底地想要过上两招。
现在孟修远说是有意切磋一下,乔峰自然是觉得再好不过。
清风微拂,月色皎洁,山岗之上两人微笑对立,都对接下来的这场较量充满了期待。
“乔大哥,不如你先攻过来?”
孟修远笑着朝乔峰说了一声,便身子微动,摆了一个双手环抱圆球的姿势。
“哈哈,好,你小心。”
乔峰见孟修远这起手式姿势古怪,竟是从未见过,不由得眼前一亮。也不与孟修远客气,随即便迎面一式“亢龙有悔”朝孟修远拍了过来。
他知道孟修远功夫深厚,昨日全力一掌都没能伤到孟修远,便也没做试探如何,一掌之上已经用上了九分气力。
只不过也正因为他知道孟修远内功深厚,纯以功力他占不了上风,因而他这一掌却是没有击出凌空掌力,而是将劲力藏而不发,只以肉掌往孟修远胸口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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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修远见状也不慌张,双手画圆,以一股似是轻灵柔和、又似是敦实厚重的劲力,将乔峰这一掌恰好引偏。
乔峰从未见过如此神奇奥妙的功夫,一时间不由起了斗志,当即拳脚并用,直往孟修远身前攻来。
而孟修远则是以不变应万变,双手舞动之间,虽招式各异,可落到实质,却都是在画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一个个太极圆圈发出,刚柔并济、圆转不断,将乔峰精妙招式尽皆化开。
只片刻,两人便已经过了数十招,凶险激烈处数不胜数。
这场面中,看似是双方半斤八两、打了个平手,但其实孟修远心中却明白,自己在这招式比拼中,已经落了下风。
这位乔大哥出手几十招之间,已经分别用了《降龙掌》、《龙爪手》、《降魔掌》甚至是《太祖长拳》等数种功夫。
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全然是出自他那恐怖的战斗本能和绝顶的武学天赋,叫人完全来不及去想如何应对。
只能说,这乔峰不愧是天生战神,无论是什么武功到了他的手里,都能靠着天赋发挥出超常的威力,与张三丰那种高屋建瓴的武学宗师算是殊途同归。
孟修远在交手之前其实便明白,若不以功力压人,单以招式而论,他绝不是乔峰的对手。
但为了将乔峰全情引入这场比武、让他百分百地投入,孟修远却也不得不先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勉力为之。
全靠张真人所传的这一套《太极拳》精深奥妙,搭配上他这些年又将《乾坤大挪移》练成,才能一时间看似轻松地将乔峰的招数尽数接下。
只是,毕竟孟修远前世自学《太极拳》以来,用心钻研的时候不多,终究是没有完全习得这套《太极拳》精髓,略显得有些匠气。
两人拆至一百余招时,乔峰状态渐起、越战越勇,孟修远便就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再几十招,孟修远已经隐隐能够听到乔峰身后的音响声音传来,乔峰招式威勐凌厉的程度又上一个台阶,使得孟修远有些招架不及。
果然,值此时乔峰突有神来之笔,斜出一掌,却是恰好顺着孟修远运劲的方向击来,使得孟修远这本来要回护的左拳被顺势引走,立时中门大开,太极拳劲算是被破了。
不过见此情形,孟修远倒是没有认输,反倒觉得差不多火候到了,故意笑着朝乔峰说道:
“乔大哥,这《太极拳》虽是我师父绝技,我却练得不熟,便先用到这吧。
再往下,我可就要动真格了。”
乔峰经由刚才那一场大战,此时热血上涌,闻言爽朗一笑,朝孟修远大声道:
“哈哈哈,孟兄弟果然不同凡响,没练熟的招式都这般精深奥妙。
好,你莫要留手,咱们打个痛快。”
言罢,他也不等孟修远回话,似闪电般一掌已经朝孟修远拍来。
孟修远见状,不再与乔峰见招拆招,而是同样抬手一掌,飘然与乔峰的手掌印在一起。
只听得“轰”的一声响起,气劲四溢间两只手掌互相弹开,乔峰被逼得倒退了半步,而孟修远则是仍站在原地屹然不动。.
乔峰惊诧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孟修远。这是他自功夫大成以来,第一次与人对掌落入下风。
不过转瞬之间,他便又哈哈一笑,鼓起全身劲力拍出一掌,似惊涛骇浪般朝孟修远再次攻来:
“好掌力,再来!”
孟修远见状面不改色,又是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对上去,而结果与刚才全然无二,乔峰略输一筹倒退半步,而孟修远安然立于原地。
这般情形,若是放在切磋刚开始的时候,乔峰许是笑一笑,说一句“孟兄弟果然厉害”,便就认输接着喝酒了。
可现在,之前百余招激烈交手的铺垫,将乔峰身体血脉之中的那股蛮劲、莽劲给激发了出来。用现代科学来讲,就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人已经进入了十分亢奋的状态。
所以此时乔峰非但没有认输,反倒愈发热血上头,不信邪地继续调动起全身气力,以《降龙掌》中最为刚勐霸道的那些招式朝孟修远击来。
而孟修远则都是以《天山六阳掌》的掌法回应,挥手间气随意转,掌力如炽烈骄阳。
双方就这般接连出掌,乔峰越战越勇,每一掌的掌力便会比上一掌强上半分,可即便如此,孟修远的掌力仍是总会比他更胜一筹。
于是每对一掌,乔峰便会倒退半步。十几掌下来,乔峰已经退到孟修远两丈开外,与孟修远隔空而击。
此时乔峰的战意已至顶峰,几乎全然忘了这是一场切磋,下意识双掌齐出,一招“见龙在田”几是发挥出了生平最强的威力,只欲以此一招扭转局面、重占上风。
可就在他掌力即将出手之际,却见孟修远突然放下手掌,开口朝他说到:
“乔大哥,咱们这切磋,便就到此为止吧。”
“啊?!”
乔峰立时为之一惊,可一掌还是拍了出去。
实际上,以孟修远这开口的时机,他是勉强来得及收回掌力的。但由于热血上涌、全神贯注与运劲使力,乔峰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现在一掌既已击出,又哪里还能控制,乔峰这浩然一击,直似铺天盖地一般地朝孟修远袭去,全然不给孟修远躲闪的机会。
而乔峰自己,也只能眼见孟修远“彭”地受了一掌,倒飞了出去。
“孟兄弟?!”
乔峰大声惊呼,心中抱着万分的悔恨,直往孟修远落地的位置冲去,只觉得这雄健的身躯陡然间被抽去了大半力气。
好在,待乔峰踉踉跄跄地冲直孟修远身前时,却见他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没事人一般从地上飘然而起。
“孟兄弟,你没事?!”
乔峰庆幸之余,却也是十分惊讶,孟修远这不挡不拦,身子硬吃他一掌,竟似完全没有受伤。
“还好,就是疼了一点,乔大哥你这一掌着实不轻。”
孟修远揉了揉自己的左肩、胸膛,而后笑着朝乔峰说道。
乔峰这样一道《降龙掌》,自是不那么硬抗下,纵使是孟修远,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敢尝试的。
在乔峰出掌之时,孟修远看似没有防备,其实暗中已经运起全部内力,使得北冥真气鼓荡周身,充盈流转,宛若实质。
这《北冥神功》单论护体功效,还要在《九阳神功》之上,孟修远以二百年功力全力运使,再加他那副完美无缺的身体,才能硬抗下乔峰的这一掌。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乔峰见状长舒了一口,可片刻之后,却又忍不住转而问道:
“可是,孟兄弟……你为什么要突然撤掌?”
孟修远闻声摇了摇头,朝乔峰说道:
“乔大哥,若换一个功夫差一点的人在你面前,撤不撤掌又有什么区别呢?”
乔峰闻言先是一愣,不懂孟修远说的什么意思。可突然间,他回想起昨日与孟修远刚相见时的场景,顿时明悟,叹气说道:
“孟兄弟,你邀我切磋武功,原来都是设计好的。
为的,便是提醒我,行事莫要太过冲动是吧……
唉,孟兄弟,谢谢你的苦心,我实在惭愧。”
乔峰回想两日间与孟修远的两次交手,觉得孟修远说的很对。
若非孟修远武功绝顶,他此时,或许已经连着两次铸成难以悔改的大祸了。
却没想,孟修远闻声又是摇了摇头,朝乔峰说道:
“乔大哥,你这般英雄豪杰,我哪有资格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
只是我看你武功,确实刚勐天下无双,但却也有关键时刻难以操控的弊病。
恰好我有一门功夫,你学了正合适……”
说着,孟修远当即直着一掌朝乔峰胸口拍去,竟似要取他性命一般。
乔峰下意识地赶忙伸手去挡,但下一刻,却感觉不到半点气力袭来,反倒是两人身侧的一颗小树“卡察”一声断成了两截。
“这掌力击出之后,竟能转折拐弯……好妙的功夫。”
乔峰见状,自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得心中一凛。他于江湖上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神功秘法。
孟修远点了点头,认真道:
“我这招是与一位前辈交流学来的,原本叫做‘白虹掌力’,可使得击出的掌力曲直如意,随心操控。
可惜,这位前辈当时并没从他妻子那将这功夫学全,只学了个大概。
不过即便如此,使得击出的掌力转一个角,还是没问题的。
乔大哥,你那降龙掌若添这么一道功夫做辅助,虽然未必会更具威力,可出掌之际,至少也算是有个可以后悔的机会。”
乔峰听孟修远言语,好似是话里有话,可他也不多想,只向孟修远问道:
“孟兄弟,这般神功,你竟愿意教我?”
孟修远笑着点了点头,朝乔峰道:
“我小时候,你教我《太祖长拳》,算是为我习武打下了基础。
我现在反过来教你一手功夫,不也应该么。
而且这功夫,你确实应该好好学一学,许是对你将来有些用处。”
……
……
待第二日天明,乔峰吃过早饭,便先启程出发,回洛阳继续处理丐帮事务。
而孟修远则是去附近镇上买了一辆马车,回来载上乔三槐夫妇,当即也不做犹豫,直离开了这座熟悉的小村。
临出发时,乔大叔和乔大娘都是好大地不乐意,一直埋怨孟修远这走得太急,说些什么“明年的佃租刚交,应该去少林寺找大师们退了”、“家里房子应当卖掉,鸡鸭鹅狗也应该卖掉换钱”之类的话。
可孟修远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帮着收拾了些细软,便笑着将他二老强拉上马车。
那萧远山此时是否一定在少林寺中,孟修远不敢确认,也不想打草惊蛇。现下他的第一目标,还是要先保证这乔三槐夫妇的安全。
如现在这般突然出发,那萧远山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孤身一人,绝追查不到乔三槐夫妇的行踪。
待到将这二老安置妥当,孟修远腾出手来,再回来处理余下事务,心里也会安稳一些。
如此,三人乘着马车直往东南方向行去,一路上又换了几次座驾,改了几次衣裳,直至入了江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