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带乔三槐夫妇赶路,走的都是宽敞官道,因而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曲折。
只不过,这一路倒也不能说就是一帆风顺,刚入江南地界,便来了麻烦。
乔三槐夫妇许是舟车劳顿,又或者水土不服,竟是于路上相继病倒。
孟修远赶忙替他们运气通脉、推血过宫,可惜,他这真气终究不是万能。
《九阴真经》里那“疗伤篇”虽能治得了内伤,却治不了疾病,而此世这身北冥真气,虽然神妙霸道,但相较前世那身融合了人体先天阳气的纯阳真气,却也少了许多生机。
因而孟修远哪怕早中晚三次给乔三槐夫妇输送真气,也只是让他们精神振作、身子有力了一些,却是无法根除他们身上的病痛。
待孟修远用真气查过他们五脏六腑、浑身经脉,只看出他二人脏器衰弱、正气不固,却是看出具体是什么病症。
孟修远自己前世那点医学知识,早忘得差不多了,不敢在二老身上乱试,只得于沿途路过城镇时停下求医,聘请当地有名的大夫来替这老两口诊病。
相继几个大夫看过之后,给出的诊断都差不多,说是这老两口年轻的时候操劳太过,又吃不饱饭,以至于身子亏虚、病根深埋。
待到现在年纪大了,不受外邪还罢,一经波折劳顿、改换水土,便容易将旧病引出,将身子击垮。
这般病症,没有什么神效药方可治,都得要长期以汤药调治,再辅以修养歇息,才能一点点将身子给修补回来一些。
孟修远闻言,自是不敢再让他两人劳累,当即便在一处镇上暂且住下,歇了近半月有余。
待这老两口病情大概好转,孟修远才想着继续启程,给他二人找一处真正适合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本来,孟修远的计划是带着乔三槐夫妇去杭州、绍兴一带,那里经济繁荣、环境安定,没什么知名的强盗匪患,也少见江湖门派互相仇杀,算是十分适合养老的地方。
只是现在看来,乔三槐夫妇既然不适合再远行旅程,那便就近在无锡、苏州一带停下来也是不错。
如此,孟修远便带着他夫妇先入了无锡城,将他二人安置在了客栈之中养病休息。
几日间,孟修远又请了无锡本地的名医来给乔三槐夫妇诊疗,虽诊金不菲,可给出的诊断与前面那些大夫没什么不同,连药方上也只是多了几味名贵珍稀些的药材而已,同样不敢说能将二老的身子一定治愈。
闻声,孟修远反倒放下了心来,只觉得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便好。
至于这身体亏虚、病根深种的问题,只能待夫妻二人身子稍好些,再教他们前世传给朱元章一家的那套强身健体的法门,让他们尽快习练。
他二人虽然因为年纪太大,练习这功夫未必效果会像年轻人那么好,但有孟修远在一旁时时帮助,再辅以药物滋补,想来或许能将身子慢慢调理过来。
这般又过得半月,乔三槐夫妇的身体渐好,暂时症状消除,孟修远便带着他们俩在无锡城里城外好好逛了一逛,体验了一下这大城市的繁华。
对于这俩对一辈子生在少室山下、长在少室山下,几乎没有进过城的农家人来说,这般体验自是十分新奇的。
松鹤楼里吃饭、太湖之上划船,老两口虽然总是嘴上说着不让孟修远破费,可脸上的笑意却是做不得假,显然都是乐在其中。
只不过,这般日子一久,他两人便很快合起伙来朝孟修远施压,怎的也不愿在无锡城中住下去了。
一来,是这无锡城中样样东西价格都贵,而孟修远又总是给他二人尽量安排最好的,因而每顿饭那些美味佳肴都吃得他二人心疼,每天夜里住着客栈的上房更是让他们辗转难安。
说是享受,可也是折磨。
再者,这无锡城中行人熙来攘往,太过繁华,初来时还觉得新奇,但时间一久,对于这常年居于小村庄中的夫妇二人来说,便有些太闹了。
而且这无锡人说话的腔调他们二人还不怎么听得懂,听多了不免觉得心烦气躁。
孟修远听了他们这些想法之后,倒也没有急着劝说,反倒是仔细想想,觉得这老两口说得确实有理。
他此时身上那一包银子虽然不少,可要在这繁华富贵的无锡城里买一座好宅子,却是尚且不够,终归不能让老两口一直住客栈不是。
再者,乔三槐夫妇二人刚病过一场,确实也是正需要静养休息。
两相考虑下来,还是应该在无锡城外替他们俩安排一处合适的住所才是。
如此,孟修远便一边找了牙人让他们帮着介绍,一边也自己开始在无锡城附近四处寻找,看有没有那比较合适老两口居住的宅子、小院。
可惜十来天下来,找到的地方要么是房子不满意,要么便是环境不满意,终归难以尽善尽美。
于此时,孟修远不由感叹,买房一事,在这北宋年间可也是着实不易,颇为需要投入一些时间精力在其中。
直至这一日,孟修远在无锡周围探查环境之时,施展轻功飞掠之下,偶然间走入了一片并不起眼的小山之中。
初时,孟修远只看这附近环境不错,想着探查一番是否有人烟、有没有宅院可售,可待稍稍深入,却突然闻得一片清甜宜人的花香。
要知道,此时已接近年关岁尾,大多数的花早便谢了,即便有现下开花的,也绝不会甜香如此。
孟修远心里感觉诧异,便随着花香寻去,直来到山中深处,果然见得一片灿烂花海。
花海之中围着几间精致的小房子,房子砖墙上也装饰着各色彩片,于这片花海相称,十分好看。
显然此间主人,定是个爱美细心之人。
孟修远驻足欣赏片刻,便转身离开,不欲打扰此间主人。
却不想,他刚走出几步,便见一个三十来岁、容貌清雅秀美的女子正从山外方向走来,迎面与他撞上。
女子尚未走近,身上便传来一阵澹雅花香,与这周围花海气味相似,可又好似多了点什么。
孟修远本来怕是其中有毒,暗自用真气封锁了心肺气脉,可片刻之后,却只觉得神清气爽,显然花香之中并无毒质。
而那女人见到孟修远同样也十分警惕,虽见孟修远生得俊秀、一脸正气不像歹人,可还是颦眉问道:
“公子,不知你在我家门口徘回,所为何事?”
孟修远闻言一笑,朝那美妇人开口解释道:
“阁下莫怪,我只是恰好走到附近山中,闻了花香……”
却不想,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女人打断道:
“公子,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为好,莫要与我打哈哈。
这山中被我施了奇门遁甲之阵,寻常人便是想找都找不进来,你又如何能‘恰好’走得进来呢?”
说话间,那美妇人已经不经意地扯住了自己的袖子,显然那袖袍之中藏有什么暗器,只要孟修远一句话说得不对,许是就要翻脸动手了。
孟修远闻声却是十分冤枉,不由沉吟道:
“奇门遁甲之阵……有么?”
他刚才急着赶路,以真气全力施展轻功,直从树林枝叶上飞纵而过,完全没看到这丛林中是不是摆了什么奇门遁甲阵。
那美妇人见孟修远这般“装模作样”,还不愿讲实话,心中只觉得十分不妙,想着或许真是仇敌找上了门来了。
只不过她不敢十分确定,所以思虑片刻,还是将袖中那暗器暂且放了回去,朝孟修远开口道:
“公子,我虽见你长得不像恶人,可你行迹太过可疑,我还是要试你一试……”
话音未落,那美妇人便伸出一只玉手朝孟修远胸前抓来,使得是擒拿巧劲,显然是想以此逼孟修远出手,从而看清他的武功路数。
而孟修远见她出手,本来觉得是自己打扰了人家幽居,不想多做纠缠,想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这美妇人伸手抓来之时,手法变幻多端,孟修远十分眼熟,竟是让他想起了逍遥派的那门《天山折梅手》。
当然,这女人的功夫远没有《天山折梅手》那么精深高妙,只是其中隐约带着些影子,让人感觉好似有些关联。
孟修远转世已经三十年,于天龙八部之中许多剧情都已经记不大清楚,因而一时间也无法确定眼前这女人的身份,只得身形一晃,退到两丈开外,朝这女人试探地问道:
“阁下用的,是逍遥派的功夫?
你师父是谁?”
女人听到“逍遥派”三个字的时候,先是浑身一颤,而后反倒瞬间化作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朝孟修远喝:
“哼,你既然说得出逍遥派这个名字,又何必装模作样?!
想不到,星宿老怪的弟子,竟能找到我这里。
看来,便是我这个被逐出师门的弱女子,你们却还不愿放过……”
说话间,女人衣袖一挥,一股浓香朝孟修远扑面而来,显然用的是什么迷药毒粉。
孟修远心中本就戒备,见状当即同样一挥手,以掌风将其吹散。不过孟修远倒是没有没有接着出手,因为对方的话,让他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星宿老怪……逐出师门……你是苏星河的弟子?”
“放肆,你怎敢直呼……”
女人本以为眼前这人是星宿老仙的弟子,听他直呼自己师父的姓名、乱了辈分,不免十分生气。可话还未待完全出口,却见孟修远突然掏出一颗宝石指环,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认得这个么?”
女人见这宝石指环先是一愣,而后默然久久注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
孟修远此时,已经大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便也就想着尽快将事情说清。因而未待女子的话说完,他便先一步答道:
“放心,这指环不是我抢来、捡来的。
是无崖子师兄,将这指环传给我的……”
说话间,孟修远为了让对方不再误会,当即使了一式《天山折梅手》,只见他右手飘忽变幻之间,周围一丈范围内的十几朵各色花卉径自凌空而起,缓缓都落在了他的手中,集成一束。
那美妇人见孟修远施展这么一手神仙般的功夫,心中再没有了疑惑,当即跪倒在地,连着朝孟修远“冬冬冬”地连声磕头道:
“石清露,见过掌门师叔祖。
清露有眼无珠,还望师叔祖责罚!”
孟修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赶忙一挥手用气劲将她扶了起来。
“别客气,我也是才认出你的身份。
石清露……你应该就是苏星河那八个弟子之中的‘花圣’吧。
你师父同我提过你们,我早该想到的。”
石清露闻言可谓十分惊喜,忍不住往孟修远身前凑了几步,又是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开口说道:
“师叔祖,这‘花圣’的名号,我可万不敢担下。
师父传我的莳花技艺,我最多也就学了两三成不到,哪里敢称什么圣。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竟还记得我们八个?!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孟修远见状,心中暗自摇头。苏星河其实并没有提过这石清露,也没提过他收过什么弟子。
当年于天聋地哑谷中那段时间,苏星河在孟修远面前,一直显得谨小慎微,全然不敢多做言语,只是一心侍奉在他和无崖子身侧。
就算偶尔憋出几句话,也只是忍不住询问无崖子的身体状况而已,哪有心思提自己有几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是孟修远突然想起,原着中,苏星河有称为“函谷八友”的八个弟子,武功不算太高、出场也不算多,但还算是一个个都挺有趣的。
石清露却是不知此种关节,听了孟修远的话,以为师父还念得自己师兄妹八人,不由高兴得按奈不住,一张俏脸双颊微红。
半晌,她才渐渐平静下来,恭敬地邀请孟修远进她那屋中喝茶。
孟修远闻声,倒也不拒绝,只是一直在四下观察这山谷之中的几间房子,只觉得这里环境清幽、花香四溢,着实是一处好地方。
待进了屋子,石清露招呼之下,很快便有两个丫鬟从后堂走出,向孟修远送来了一杯花茶。而石清露则是恭敬侍立在孟修远身侧,全然没有一同坐下的意思。
孟修远见状,倒也没有和石清露客气,微微尝了一口这香气沁人心脾的茶水,而后开口问道:
“石夫人,我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不知可不可以?
待事成之后,我自会教你些功夫,以作报答。”
石清露闻声膝盖一软,当即又要下跪,却是被孟修远及时扶住。她只得赶忙又躬了躬身子,朝孟修远恭敬说道:
“掌门师叔祖,我尚未婚配,叫我清露就行。
您若有什么吩咐,还请千万莫要客气。
清露有能为掌门效劳的地方,本就荣幸之至,万不敢要什么回报。
而且,师父已经将我们八个逐出师门了,我称呼您为师叔祖,本就是僭越。
逍遥派的神功,我更不能再学了。”
孟修远闻声笑了笑,朝这石清露说道:
“石姑娘,无需太客气,我刚才亮这指环只是想让你莫要误会我是敌人,而不是想以什么逍遥派掌门的身份来使唤你。
至于你们被逐出师门这事,待我收拾了丁春秋、清理了门户,便会向苏星河替你们说说。
想来到时候没了那叛徒的压力,他一定是愿意将你们八个再正式收入门中的。”
石清露闻声,听着孟修远既要对付那恶贼丁春秋,又愿意帮着说情让他们八人重归师门,一时间心中激动万分,身子都不由得为之发颤。
只不过她明白孟修远不喜礼节过重,便没有再跪,而是赶忙出声朝孟修远表态道:
“掌门师叔祖的厚恩,清露万难报答。
无论有什么吩咐,都还请掌门示下。
清露便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完成!”
孟修远闻言摇了摇头,笑着朝她说道:
“没那么严重,我就是听说你们八人之中,有个叫薛慕华的神医,外号‘阎王敌’。
想请你,帮我把他找来。
我家中有两位尊敬长辈,最近身子不大好,想请他帮着调养一下身体。”
石清露闻言,只觉得孟修远这个师叔祖太过客气了,赶忙摆手答道:
“您要找我五哥,这哪里算得上什么事情,更谈不上‘请’了。
只需我去传呼一声,他便是双腿此刻折了,也一定会爬着立马赶来,拜见掌门师叔祖您。”
说着,石清露便当即安排手下侍女取来斗篷行囊,又安排人照顾好孟修远,竟是立刻便要出发。
孟修远见状,暗道这逍遥派传授弟子,虽一代本事不如一代,但倒是颇为尊师重道。
略一思考,孟修远终是下定决心,叫住了即将出门的石清露,温言笑着说道:
“对了,石姑娘。
我见你这里环境清幽、花香芬芳,正是适合调养休息的好地方。
不知可不可以借你宝地一用,让我那两位长辈住上些时日?
要是你能让我买下你这山中一两间房子,那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