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王若瑾将摘来的野花插入玉瓶摆放好,恭恭敬敬地给一动不动的张筝施了净身诀。
做完一切,她便端正地站在洞府角一侧炼化亲传弟子赐下的四阶中品小刀。
不料,在炼化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小刀突然失控,不慎划伤了张筝的脸庞。
看着血液汩汩流出,浸透雪青色衣衫,她吓得花容失色,紧张得连忙拿手去擦,又给伤口小心翼翼地敷上疗伤药粉。
处理好伤口,她也不敢再在洞府炼化小刀了,捡起先前插在玉瓶中的枯萎野花就要离开。
奇异的场景出现了,她衣袖沾染的鲜血抹到干枯的花儿之上,枯花竟起死回生,萎缩卷曲的花瓣由黄转红,缓缓舒展开来。
先是不可思议,再是呆愣,最后神情凝滞在疯狂的惊喜和渴望之上。
……
“师姐,别怪我。”
你的血可以助我修炼得更快,我想要筑成九阶灵台,我不想屈居人下,这是我的机遇,是上天给我的至上机缘。
王若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仍旧毫无反应的张筝,语气冷淡情薄。
“无人知你何时会醒来,或许永远都会是这样了,既如此,奉献给我一点血也无关紧要的。是吗?师姐……”
是是是……是你个鬼!
张筝听着她毫无愧色、理所当然的语气,几欲作呕,恨不得跳出去揪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咆哮,然后在她身上划两道口子放血!
但终究也只是恨不得罢了……
张筝颓然地叹了口气,不再在意惺惺作态的女修,将注意重新落到自己神魂上的灰烟。
约莫一年前,她的意识从昏迷中苏醒,但却被禁锢在神府中,无法支配身体,直到最近两三日,才终于能分出细小的神识探出体外。
眼前这叫王若瑾的女修,每隔几日便会来一趟,每次都会割腕放血。
以往也就灌满一两瓶,今日却是直接接满了十瓶。整整十瓶啊,她整个人的血都要被放干净了,再放一点怕是都得成干尸了。
她这是把自己给当成自助血库了呢,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张筝凝视着王若瑾放血的熟稔动作,跟杀鸡时割颈放血一样,仙魔皆在一念之间,行差就错,她已然堕落,在危险的深渊上行走,随时都将被深渊吞没。
王若瑾知道了她的秘密,意识到此,张筝心中渐渐酝酿出杀意,愈发浓烈,愈加坚定,尤其是在今日之后。
王若瑾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漠视人命,利欲熏心,她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又一缕灰烟被炼化,蜕变为雪白的雾团,与原来的白团融和,浑然一体。
只剩一点了,看着脑袋大的白团中隐隐夹杂的几缕灰色,张筝不由得松了口气,马上就可以重新掌控她的身体了。
竹青色身影从洞府离开,回眸望了眼被葳蕤野草遮挡的洞府,眼底沉淀着满足的笑意,缓缓走远。
洞府内,灵气再次开始游走,环绕在张筝周围,源源不断地钻入她的体内,顺着经脉运行一周后汇入丹田碧玉中。
鲜艳的红花在幽暗珠光下半遮半掩,一半明红,一半暗红,隐隐透着两分诡谲。
与鲜艳明丽的红花相对,盘坐女子的脸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本该红润的薄唇见不到一丝血色,苍白中夹杂着淡淡的乌青,犹如死人脸一般。
……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咔咔——”
伴随着久未活动的关节扭动发出轻响,张筝拍了拍落灰的衣裳,神情轻快愉悦。
可真是久违的真实感啊!
张筝深吸了口气,鼻尖仿佛萦绕着洞府外花草的馥郁清香,生机盎然,颇为喜人。
目光一瞥,落到石桌上玉瓶里枯萎腐败得只剩一孤零零干枝的一簇野花。
那个无耻女修……
张筝抿了抿唇,若叫她寻到机会,一定要让她享受一下应得的报应。
拾起几根干枝,张筝大踏步迈出洞府,扑面而来的长风和草绿,各种鸟兽虫鸣,热闹而安宁和谐。
随意寻了块地方,将干枝插入泥土中,手轻柔地抚在干枝之上。
心神一动,手掌化作泉眼,乳白色的生机之气则如泉水一般汩汩冒出,萦绕着光秃秃的干枝,浸透入干枝体内。
腐朽的黑黄渐渐为翠绿的青意取代,草叶从中钻出,舒展着浅绿叶片,叶脉经络清晰可见,一点粉红色花苞颤颤巍巍地绽放,吞吐着天地灵气,迎风而立。
眉眼弯弯,修长手指轻一抬点,小如巴掌大的雨云积聚,缥缈的雨丝漱漱落下,如洒落的雾气,浇灌着刚生出的脆弱生命,以清凉为它接风洗尘。
眼中的笑意陡然收敛,张筝放出神识一探。
山下一个竹青色身影正急匆匆向此处赶来,可不正是久别半年的王若瑾嘛,修为仍然在练气期。
张筝稍一转动眼珠子,身形一晃,复又坐回蒲团之上,姿势与这十年一般无二,挥手给如今空落落的玉瓶施了个障眼法。
她倒要好生看看,这王若瑾这次来此是为何,难不成是千般准备的筑基没成功,特意来寻她抱怨来了?
禁制打开,王若瑾气压低沉地踏入洞府,直奔张筝所在处,连桌上玉瓶,她也未曾施舍半个眼神。
她脸上满是郁结,俯视着盘坐的张筝,咬牙切齿地恨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筑基!”
脸部肌肉抽搐,眼神飘忽不定,警惕不安且惶恐愤恨,显露出两分入魔征兆。
锋利的刀子抵在张筝手腕上,她自顾自地喃喃:“一定是还不够,一定是还不够。”
“真的是血不够吗?”
张筝双眸突睁,轻飘飘出声。
王若瑾却恍若未闻,刀子刺破皮肤,血液渗出,嘴唇颤动,“就是不够,不够……”
“啪——”
小刀被一把拍飞,划破王若瑾的胳膊,带出一丝飞溅的血线,撞到石壁墙上,又啪嗒落到地上。
王若瑾感到手臂的刺痛,连忙伸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盯着张筝的目光阴深幽冷。
长剑出鞘,她面色癫狂地握着剑劈向张筝,剑术毫无章法,漏洞百出。
看着她疯狂扭曲的神情,张筝眸光流转过一丝悲哀,轻一抬手,粗大的藤蔓将袭来的长剑折断,死死捆缚住王若瑾。
“你!都是你!一定是你!你在血里做了手脚,你想害我,你想害我!”
王若瑾撕心裂肺地嘶吼着,身体不断挣扎,纵使藤蔓上的尖刺狠狠刺入皮肉,恍若无痛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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