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聪慧狡黠的楚昭,谢乘风只能再次感慨:“阿昭,你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师兄更想看到哪个样子的楚昭?”楚昭问道。
谢乘风想了想,说:“我当然希望阿昭能自强自立,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你变化太快,让我觉得自己从前认识了一个假楚昭。”
“不,或者说,现在的是个假楚昭。”
“这样说也不对,总之就是阿昭你现在厉害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谢乘风纠结着,换了好几种说辞还是不能完美表达自己的感受,最后说道:“阿昭,你只管遵从自己的内心,活出你最自在的样子,那肯定就是师兄最想看到的阿昭。”
“师兄放心,我会的。”楚昭说道。
楚昭和楚昭,一定会活出女孩子最精彩的样子。
谢乘风看着眼前虽遮盖了真容,眼神却始终坚定的姑娘,自己也下定了决心:“阿昭,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师兄知道了你的本事,对你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师兄打算现在就动身去京城,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楚昭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随即又笑着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师兄也要多保重,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京城相见。”
“好。”谢乘风点点头,走到床前与来鸿道别,又叮嘱阿傲好好照顾楚昭,便毅然转身大步而去。
楚昭知道外面有人盯梢,没有出去相送,走到窗前,隔着窗纱看着他的身影在如火的落日晚霞中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楚昭以为他会一直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他却忽然在月亮门下停住脚,向这边望了一眼。
他像是笑了,又好像没笑,离得远,楚昭无从分辨,可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却在眼前清晰浮现。
楚昭想,这世间再无人能像他笑得这般疏朗,如黎明时拂过山岗的清风,如夜静时洒落江面的月光。
他是乘风而来的仙人,也是逆风而行的侠士,他是谢乘风,是人间难得的好儿郎。
“师兄,保重!”楚昭隔窗轻声说道。
谢乘风像是听到了她的话语,不再流连,转回头,脚步轻快地消失在月亮门外。
……
拂晓时分,一夜快马加鞭的慕容骁从停云关回到了云州境内。
在停云关稍事休整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靖南王府。
而此时的楚昭,刚从鸿雁客栈的床上醒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得这么香甜,因为知道慕容骁回了云州,所以才能安然入睡,连梦都没做一个。
起床后,楚昭先去后院看来鸿。
来鸿的状态已经基本稳定,接下来只需要服药静养,楚昭便将药方和注意事项教给那个老大夫,和阿傲一起告辞而去。
铁锤姑娘很舍不得楚昭。
因为外形和性格的原因,平时没有女孩子愿意和她玩,楚昭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还对她手艺大加赞赏的同性。
听说楚昭要去凉州,她也很是向往,但她要照顾受伤的父亲,根本走不开,便将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把剑赠予楚昭。
这剑从剑鞘到剑柄都很朴实无华,甚至还有点重,可是,当楚昭拔剑出鞘的一瞬间,整个屋子的气温似乎都随之下降,变得寒意森森。
楚昭大为惊讶,随手挥出两剑,那剑身的寒光便如银河倾泄而下,又如白龙凌空飞舞,令人不敢直视。
“好剑。”楚昭发自内心的赞叹,“铁锤妹妹的手艺,已是顶级铸剑大师的水平,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大晏朝的干将莫邪。”
铁锤姑娘高兴极了,嘿嘿笑道:“这把剑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好多人出高价要买,我都没舍得卖掉,现在,就让它代替我随你去凉州,它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楚昭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馈赠,又问,“这剑有名字吗?”
“没有,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铁锤姑娘说道。
楚昭略一思索:“你觉得叫昭兮怎么样?”
铁锤姑娘原名叫来兮,是她父亲给她取的。
“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组合在一起,这样就等于你也和我一起去远方了。”楚昭解释道。
铁锤姑娘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楚昭说,“我现在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回赠你的,这个名字就算作我的心意,日后我若遇着什么宝贝,便寄来给你补上。”
“好啊好啊,我等着你。”铁锤姑娘送楚昭到门外,依依不舍地叮嘱,“你可别把我忘了。”
“放心,不会的。”楚昭挥手与她道别,带着昭兮剑和阿傲再次踏上了去凉州的旅途。
铁锤姑娘本来也打算送阿傲一把剑的,但阿傲见识了昭兮剑之后,再看别的剑总感觉差点意思,就向她要了一把刀。
楚昭打趣说:“刀也挺好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带刀侍卫了。”
阿傲:“……”
虽然他知道主子只是随口一说,“带刀侍卫”也不是有刀就行,但侍卫就是比随从听起来威风呀!
嗯,以后,他就是主子的侍卫了。
两人骑马出了泰来县,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
楚昭想着,越往前面越接近蜀州的中心,民生和治安应该比边境要好,然而一路行来,却发现有些地方比边境还糟糕。
这种糟糕不仅体现在民生,物价和匪患上,还有随处可见的乞丐,流民,西北战场上逃出来的逃兵,头上插着草在路旁卖儿卖女卖自己的穷苦人。
楚昭在云州时,三天两头去街上乱逛,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惨状,如今出了云州才知道,对比外面的世界,被靖南王府庇护着的云州,简直就是一个桃花源。
蜀州这样的情况,朝廷那边知道吗?
这种情况是单单存在于蜀州,还是整个大晏都已不可避免?
那个贺家,既然有能力把持朝政,就没能力管一管百姓吗?
难道他们所有的脑筋都用在争权夺势上了?
如果天下大乱,民不潦生,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夺到自己手里又有何用?
楚昭表示不理解。
倘若有机会,她真想亲眼看看贺家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再亲口问一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可她想归想,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现在的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遇到瞧不起病的人出手救一救,遇到吃不起饭的人施舍一点钱。
偶尔看到被卖掉的孩子抱着父母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她就出更多的钱把孩子买回来再送还给父母。
阿傲说:“主子这样做是没用的,咱们走了之后,他们还是会接着卖的,因为他们卖孩子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养不活多出来的几张嘴。”
自己家养不活,几吊钱卖去富贵人家,或者青楼伎院,起码能有碗饭吃,不至于把孩子饿死。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在饥饿面前,尊严不值一提。
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是谁都能做到。
楚昭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看到孩子哭的时候,还是会不忍心。
不忍心,或许就是好人和坏人之间最细微也最明显的区分。
好人总是不忍心。
楚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她就是不忍心。
就像她当初自己一身是伤,却不忍心看到阿傲挨打那样。
“阿傲,我现在真的很希望你是个有身份的人。”楚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什么身份?”阿傲不解地问。
楚昭说:“那些话本子里不是常写的吗,一个突然失忆的人,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和身份,要么是遭人陷害的皇室,要么是受到重创的大将军,最不济也得是个高门大族里被继母暗算的嫡长子。”
阿傲顿时哭笑不得:“主子也说了那是话本子,话本子上的事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楚昭哈哈笑:“我也就幻想一下,万一你真是个厉害人物,咱们不就有能力帮助更多人吗?”
阿傲说:“这个想法,还不如您治病救人来得实在。”
楚昭:“……”
好吧,这小子就是个榆木疙瘩,一点想象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