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夫人很是懊恼,后悔不该轻信楚昭的话让她进了府。
请神容易送神难,来都来了,撵也是没法撵的,只好让管家安排了客房,备了丰盛的晚宴招待她。
楚昭吃饱喝足,和阿傲铁锤各自睡下。
最近总是睡帐篷,楚昭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因此一沾床就心无旁骛地睡了过去。
方唯嘉打发丫头偷偷去看了几回,确认三个人都睡着之后,便让管家悄悄出府,去别院找马总兵商量对策。
马家在城中有好几处宅子,都不是以马得龙的名义置办的,因此外人很少知晓。
管家出了府,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像做贼似的穿街过巷拐进了一个大宅子,再三确认身后无人跟随,才举手敲门。
门房开了门放他进去,同样东张西望一番,才又将大门关起。
阿傲躲在暗影里等了一会儿,才悄悄溜到墙根下,飞身跃上高墙,翻进了院中。
管家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急忙忙来到马总兵的房间,敲门进去,将王妃住进府里的事一一禀报。
“胡闹!”房里很快就传来男人的厉声呵斥,“走时怎么交代你们的,为什么不听?”
“不是老奴不听,是夫人思母心切,听说有老夫人的口信,便忘了大人的嘱咐。”
“你还敢推卸责任,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提醒夫人?”
“大人恕罪,老奴没有推卸责任,老奴也没想到那靖南王妃竟是个无赖呀!”
“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能想到什么?”马总兵怒冲冲道,“我那岳父自己就是个千年狐狸,在靖南王妃那里都占不了上风,可想而知那是个多么狡诈的女人。”
“是啊,确实很狡诈。”管家深有同感地附和,“可如今人已经进了府,大人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想个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左不过就是一个“拖”字。”马总兵说道,“她主要的任务是进京给太后诊病,便是她不急,贵公公也不会让她一直耽误,我只要躲着不见,她总会走的。”
“这样能行吗?”管家不确定地问。
“那你想个能行的?”马总兵没好气道。
管家讪讪陪笑:“那就依大人的,老奴明日便告诉王妃,大人有突发状况暂时回不来,她若愿意等,咱们便好吃好喝招待着,直到她等不下去为止。”
“嗯,去吧!”马总兵道,“你来的时候可看仔细了,没有人跟着吧?”
“没有,大人放心,老奴小心着呢!”管家说道。
很快,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探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傲潜伏在屋顶上,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直到管家走远,马总兵气哼哼回了内室休息,他才轻轻起身,如一只展翅的大鸟消失在夜色里。
不大一会儿,他便赶在管家前面回了总兵府,从客房半开的后窗溜进了楚昭的房间。
“你回来了?”
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阿傲明知房里没有其他人,还是吓得一激灵。
“主子你又耍我。”
楚昭恶作剧得逞,嘿嘿轻笑:“你这么胆小,看来以后我要多吓你几回,给你练练胆。”
阿傲无奈摇头,摸黑走到床前,小声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我跟着那个老管家找到了马得龙的藏身之处。”
“可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楚昭问道。
阿傲便将自己听到的马得龙和管家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给她。
楚昭听完嗤笑一声:“想拖着不见我,好啊,反正我也不着急,看谁耗过谁。”
太后那病,本就不是要命的病,拖上几个月也没什么妨碍,她有的是时间。
“那咱们就一直干等着吗?”阿傲问。
“自然不能干等。”楚昭说,“连马得龙都知道贵公公会着急,那咱们自然要把贵公公利用上。”
“怎么利用?”阿傲又问。
楚昭说:“你明日一早就出去见贵公公,对他说马总兵在外面被事情绊住了脚,归期不定,我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他回来,什么时候见到人,什么时候再离开。”
贵公公那么着急回去,催不动她,自己就会想办法让马得龙露面。
湖广布政司多得是贺家父子的走狗,小阁老监视她这么久,总得帮她干点活吧!
她呢,就好吃好喝地等着马得龙露面好了。
这下别说那个管家,就连阿傲自己都觉得王妃特无赖,让人恨得牙痒,又拿她没奈何。
于是,第二天一早,等管家委婉地对楚昭说马总兵暂时回不来之后,阿傲便出府去城外营地找到了贵公公,把楚昭交代的话转告给他。
贵公公一听就急了,跳着脚道:“这怎么行,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太后的病体可耽误不得,王妃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这事也不怪我们王妃。”阿傲说,“王妃刚出永县就让人给马总兵送了拜帖,马总兵明知王妃要来,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巡视,不是明摆着在躲王妃吗,你说王妃这么倔的性子,能不跟他较劲吗?”
贵公公何等精明,自然知道马得龙是在故意躲着楚昭,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两个较劲,被坑的却是自己这个无辜之人。
真是邪了门了,为什么不管王妃和谁斗法,最后受伤害的都是他呢?
贵公公想不通,心情很是郁闷。
本来昨天他已经给小阁老写好了信,打算当着楚昭的面把鸽子放飞的,结果楚昭直接住在总兵府没回来。
萧将军那只鹰神出鬼没的,楚昭不在,他也不敢轻易把鸽子放出去,放出去最终还是难逃被抓的命运。
所以,不管是为了尽快回京,还是为了和小阁老保持书信畅通,他都得想办法让王妃快点见到马得龙。
就这样,被楚昭和马得龙同时押注的贵公公,只好仗着小阁老的势找到了湖广布政使韩征,让他务必要想办法把马得龙挖出来。
“韩大人,真不是咱家为难你,那靖南王妃是什么人你也了解了,她若一直待在武州不走,没准儿什么时候又和你,和别的大人较上了劲,这样对咱们大家都没好处,所以你快点想想办法,让她和马总兵见一面,全当是打发瘟神了,好不好?”
韩征也很郁闷,他什么都没做,平白被塞了个烫手山芋,找谁说理去?
不行,这霉不能他一个人倒,得罪马得龙的事也不能他一个人做。
于是,他便对贵公公说:“我近日没听说总兵外出巡察,兴许人就躲在城里,他平日与知府大人走得近,他的几处私宅知府大人都知道,公公不如去问问知府大人。”
贵公公暗中将这个老狐狸臭骂一通,又去见了知府,为防知府又推给别人,他一见面就把小阁老搬了出来。
“小阁老说让咱家有事就来找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若不帮咱家这个忙,怕是你我都不好向小阁老交差。”
知府大人无奈,只好把马得龙的几处私宅告诉了他:“都是为小阁老办事的,下官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请公公为下官保密,别说是下官告诉公公的。”
贵公公向他道谢,并保证会为他保密,而后便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挨个找了过去。
他也没有悄悄的找,而是向布政司借了些官差,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地满城找,找到一处,发现马得龙不在,就派几个官差在门外守着。
马得龙的这些私宅本来都是秘密置办的,被他这么一通找,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一个总兵,便是俸禄再高又能高到哪去,竟然在寸土寸金的繁华之地置办了七八个宅子。
“这还只是找到的,没找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萧将军挤在看热闹的民众当中煽风点火。
“就是就是,听闻最近靖南王妃剿灭了一伙因为长期被克扣军饷而造反的军队,原来这军饷都被总兵大人置办宅子了。”和他一起来的云七也跟着附和。
民众们听他们这么一说,纷纷发散思维:
“这还只是宅子,其他还有什么产业咱们根本不知道。”
“何止是他,只怕湖广的官员人人有份,人要不被逼到走投无路,能造反吗?”
“对对对,这位公公真是个青天大老爷,应该把其他官员的家底也一并查查,看看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百姓的血汗。”
贵公公当了半辈子奴才,一不留神成了青天大老爷,顿时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尽管他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查官员贪污,他就纯粹是为了报复马得龙让他受的这窝囊气。
没道理总是他被坑,他也要坑坑别人,这样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