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贵公公的洋洋得意,城中各处的官员全都急得跳脚骂娘。
骂的当然是马得龙的娘。
那个该死的马得龙,不就是个王妃吗,他见一见会死呀,非要躲,非要躲,这下好了吧,不但他自己躲不过,眼瞅着还要连累到他们所有人。
能在行省当官的,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万一激起民愤,朝廷真派人来查,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马得龙这种蠢货!
“让他回家去见靖南王妃。”
“让他快点回家去见靖南王妃。”
“让他和王妃好好说,别再整那些没用的。”
几位比马得龙官职大的官员纷纷打发自己的亲信去给马得龙传话,让他务必回去见靖南王妃,就算他要死,也得等见了王妃再死。
马得龙比谁都气愤,比谁都郁闷,比谁都着急。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计划好的事,怎么到靖南王妃这儿就不好使了?
那个贵公公,他还指望着他把王妃带走呢,怎么却反过来帮靖南王妃找起了他的麻烦?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马得龙气急败坏,眼瞅着贵公公就要带人找到这里,只得换了套下人的衣裳,从后门溜出去,坐了一顶小轿回了总兵府。
夫人方唯嘉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看到丈夫穿着下人的衣裳灰头土脸的回来,更是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家不会栽在这靖南王妃手里吧?”
马得龙平时是很宠爱她,因她娘家家世显赫,大小事都让着她,因此得了个惧内的名声。
但此时,马得龙真的没心情去安抚她,说话的语气也很没好气:“这个时候哭有什么意义,但凡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一句半句,也不会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方唯嘉头一次挨丈夫的训斥,顿时委屈大哭:“你怨我,你怎么能怨我,你根本不知道靖南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若铁了心想找你,你躲到哪里都没有用。”
这话要是放在前一天,马得龙都不带信的。
现在已经不由得他不信。
“好了,别哭了,快帮我换身衣服,我倒要看看这靖南王妃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方唯嘉收起眼泪,伺候他进内室更衣,又吩咐管家去请靖南王妃。
客房里,阿傲正在绘声绘色给楚昭讲外面发生的事。
楚昭听得哈哈直乐,一连声的夸贵公公:“不错不错,贵公公不愧是个阉人,手段真够阴的。”
阿傲:“……”
这真的是在夸贵公公吗,他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楚昭又说:“萧将军和云七干得也不错,回头我要好好奖赏他们。”
“那我呢?”阿傲说,“我腿都快跑细了,王妃不赏我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楚昭随口问。
“什么都行吗?”阿傲的眼睛亮起来。
楚昭笑着看他:“干嘛这么激动,你不会是要狮子大开口吧?”
“我……”阿傲与她对视,刚要说出自己的要求,铁锤在旁边插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让王妃把我许配给你?”
“……”
阿傲顿时垮下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昭忍不住哈哈大笑,把恰好出现在门口的管家吓了一跳。
靖南王妃都快把总兵大人整死了,自己倒是开心得很呢!
“王妃,我家大人回来了,请您到会客厅相见。”管家进门躬身行礼。
“哦,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楚昭说,“真遗憾,我还打算多住几日呢!”
管家:“……”
呵呵!
到了会客厅,马得龙已经换回了官服,正在门口翘首以待。
见到楚昭的第一眼,总兵大人有片刻的失神。
传闻靖南王妃不知找到什么仙方,从一个人人厌弃的丑女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他原本还不信的,眼下这一见,竟觉传闻太保守了些,此等姿容气度,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可话说回来,这么美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做起事来却这般厚颜无耻,阴险狡诈呢?
马得龙稳了稳心神,上前与楚昭见礼:“下官马得龙见过靖南王妃,因公事耽搁,没能及时回来迎接王妃大驾,还望王妃海涵。”
“好说好说,马大人尽忠职守,一心为公,我怎么能怪你。”楚昭笑着打量眼前这位年近四十威风凛凛的总兵大人。
马得龙讪笑两声,请她进屋落座。
丫鬟奉上顶级的香茗,楚昭端起茶盏,也不喝,语气淡淡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早已在拜访信中写明,我留了几百人在永县守城,希望大人能尽快抽调人手过去把他们换下来,不知大人可有安排?”
“有有有,下官已经安排好了,便是王妃不来,明日一早也要让人过去的。”
马得龙心里想着,自己都这么痛快了,王妃总没什么话说了吧?
谁知楚昭却道:“大人既然安排了人手,说明你对那边的情况已经了解,为什么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去别的地方巡视,却对永县不闻不问?”
“这……”马得龙顿时哑口无言。
楚昭也没有给他时间辩解,随即又道:“湖广本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既无天灾人祸,又无外敌侵扰,为什么这样的地方,却连军饷都发不下来,以至于把军队逼到造反呢?”
“没有的事。”马得龙否认道,“王妃莫要听信那些乱兵之言,军饷一直都有按时发放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出兵平叛?”楚昭放下茶盏,陡然变了脸色,“叛军作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遇村屠村,遇城屠城,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永城被困之日,知县连发七封求助信,全都石沉大海,几百守城兵死得只剩七人,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这些大人们集体装聋作哑,成了睁眼瞎?”
马得龙被她突然爆发的怒火吓了一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想他堂堂总兵,封疆大吏,手握十几万兵马,平日里呼风唤雨人人敬畏,便是到了京城,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今日竟然被一个女人训成了三孙子,真是岂有此理。
“王妃何必咄咄逼人,请问你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质问一个朝廷三品大员,你既不为官,又不当政,有什么资格干涉我湖广军务?”
他一发怒,楚昭反倒不怒了,笑了两声,气定神闲道:“怎么,我靖南王妃的身份还不够格吗?”
马得龙冷笑:“别说你一个王妃,便是靖南王本人来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异姓王,躺在老祖宗的功劳薄上偏安一隅罢了,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放肆!”楚昭厉声呵斥,端起那盏一口没喝的茶向他脸上泼去。
马得龙没防备,被泼了一头一脸,烫得直跳脚,怒不可遏道:“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关进大牢!”
守在外面的护卫应声而入。
管家一看情况不妙,忙上前劝阻:“大人切莫意气用事,她再怎么着也是王妃,还是奉命进京给太后治病的。”
“谁说她是王妃,分明就是擅闯总兵府意图行刺的女刺客,先给本官抓起来再说!”马得龙大声说道。
两个护卫领命上前将楚昭反剪双手控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