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怒道:“今儿这饭,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宋声声回头看了眼门口站着的保镖,把江以谕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对江原道:“江叔叔,您口口声声说想让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顿饭,可门外却还有保镖拦路,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宴变成鸿门宴了呢。您为刀俎,将我们置为鱼肉,您说,怎么和气?”
“宋家真是天大的规矩,你今天顶撞我多少次了?这就是宋家的家教!”江原冷哼了一声。
赵蓉为难的看看宋声声和江以谕,又看看江原,伸手帮他顺着气,和稀泥道:“老江啊,你说你一把岁数了,和两个孩子计较什么啊?孩子不懂父母的心不是常态嘛,今儿宋小姐头一回来咱们家,你说说,你凶她干什么?”
她这话明为劝诫,实则却是坐实了宋声声和江以谕无理取闹,江原方才压制下去的怒火又一次升起,这时,一直看戏的江以诚也躲在赵蓉身后,怯生生地开口了:“爸,妈……其实,哥说的对,生日而已,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宋声声半眯起了眼睛,她看了江以谕一眼,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转而将目光移向了江以诚:“生日还是该庆祝的,只是别像你母亲一样,以你的出生作为荣华富贵的敲门砖,你以母亲的受难日,作为让一家人不痛快的引路石,弟弟,小小年纪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话,赵蓉伏在江原肩上,啜泣起来,江以诚也配合着委屈隐忍地掉下了眼泪。
江原看着妻儿委屈的样子,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厌烦,当下也没了再和宋声声和江以谕纠缠的心思,他指着门口,说了个:“滚。”
赵蓉还欲再劝,却听江原吼了一声:“让他们滚!”
江以谕牵着宋声声的手,大步走出了家门。
一直候在门口的林助理,进门恭敬的问江原道:“先生,是否要安排车送他们回去?”
江原正在气头上,生怕江以谕和宋声声听不见他的声音,怒吼道:“他们不是嘴硬吗?就让他们走回去,谁都不许管!”
……
宋声声在跟着江以谕快走到江家的庭院门口时,她突然顿住脚步,拽了拽江以谕的胳膊:“你等等,我有东西落下了。”
“什么?”江以谕停下,皱着眉头看向她:“要是不重要,就不要了,我们回去再买。”
“还是挺重要的,那一袋子东西花了一百多块钱呢!”
江以谕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蓦然笑了:“乖乖,你什么时候连一百多块都开始计较了?”
“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算了,但一想到把用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买的东西,丢在这儿了,就觉得特别不值,我得回去把它拿回来,你等等我。”说着,她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江以谕叹了口气,拉住了她:“我给林助理打电话,让他送出来,你别回去和他们生气了。”
“也好,你那个继母和弟弟确实不是善茬,不好打发啊。”
“都是千年的妖精,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江以谕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助理的电话,在得到林助理的回复后,他拉着宋声声慢悠悠地往庭院东北角的竹林方向走去,在绕过竹林后,一架秋千映入了眼帘。
江以谕道:“要不要坐下试试?”
宋声声放开握着他的手,走向秋千,拽了拽绳索:“你推我。”
“好。”
宋声声小心翼翼地坐上秋千,握住绳索,江以谕走到她身后,轻推了推她的后背:“今天委屈你了。”
宋声声抬起腿,随着他推动的力道,慢慢晃着:“你如果一直在场,就会知道,我一点儿委屈都没受。”
“乖乖别宽慰我,这宅子里都是一群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
“真的,我是半句话的亏都没吃,我也难得有机会能这么顶撞长辈,说真的是蛮爽的,不过没你厉害,上去就给了江叔叔一拳,虽然你也没讨到好吧,但我看着还是挺痛快的。”
江以谕笑笑:“你总能说出宽慰我的话。”
“不是宽慰,是真的。”她侧头看了眼不远处围墙上的摄像头:“等会儿从这院子出去,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好。”
“别推了,你也过来坐一会儿吧,也不知道这个林助理还有多久能过来。”
“江原正在气头上,赵蓉再煽风点火几句,估计得有一会儿了。”
江以谕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展长臂揽着她的肩膀抓住了她那侧的绳索,宋声声把头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家啊?我来的时候,看着你家这儿都上山了,离市区可不近啊!”
“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但还得往下走一截。”
“唉,也只能这样了,你说哪个好人能把家安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出门全靠车,这要是像我这种不会开车的人住在这儿,碰巧司机又不在,怕是连家门都出不去。”
“这是我妈选的宅子。”江以谕笑着,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轻捻了捻。
宋声声尴尬笑笑:“我收回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变得倒挺快。”
“大丈夫能屈能伸。”
“挺厉害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江以谕听见了脚步声,他站起身来绕到了竹林前,宋声声在听到他和林助理交谈后,也起身跟了过去。
林助理问道:“少爷,用不用给您和宋小姐安排辆车?”
“不用。”在得到江以谕的回答后,林助理向两人微微欠身,离开了。
宋声声看着江以谕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叹了口气:“说不用,他就真不多问了。”
江以谕握住她的手:“虽然我并不想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但他也确实有自己的难处,问一句已经了不得了。走吧,乖乖,晚上的风景也不错呢。”
宋声声啧了一声,朝他靠了靠:“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慢悠悠地晃出了江家的庭院。
夜幕降临,宋声声跟着江以谕走在道路旁的路灯下,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江以谕,又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密林,继而朝他靠了靠,故作神秘的小声问道:“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有狼啊?”
“不会,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了。”
“哦,那会不会有狐狸?”
“不会。”
“哦,但也说不准,对吧?”
江以谕侧头看着她,笑笑:“是不是走累了?我背你。”
“不用,我可没那么娇气,倒是你,腿伤刚好点儿,就走这么多路。我都怀疑,江叔叔是不是知道咱俩这两天一直宅在家里,就没怎么运动过,所以才整了这一出,强制性让咱俩补足运动量。”
“他可没这么好心。”江以谕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咱们坐在这儿休息会儿吧,等一会儿,车就来了。”
“好。”宋声声用脚划了划人行道低矮的台阶,也没多顾忌,便拉着江以谕一起坐下了。
她拿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掏出了两瓶牛奶,塞了一瓶给江以谕:“你看,我把这袋子要回来,还是有用的吧!”
她拧盖牛奶瓶盖,喝了一口:“其实这边晚上的空气还是蛮好的。”
“毕竟是山上,人少,车也少。”江以谕拧开瓶盖抿了一小口:“你刚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哦,差点儿忘了。”宋声声拧好瓶盖,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从赵蓉那儿要回来的翡翠,献宝似的递给江以谕:“是不是你妈妈的?”
江以谕皱眉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拿起翡翠,用指腹轻捻了捻:“其实……我认不太出来。但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直接问赵蓉要的。”
“你要,她就给?”
“嗯,说起来,她给的是挺痛快的,反正那对母子就不是善茬,我感觉你和江叔叔闹到现在这种地步,除了固有矛盾,大部分问题就出在他们身上。
你想啊,你离开江家后,做过那么多浑事,江叔叔好像除了善后,就没多做过什么,他也没说过你是被放逐的,可是放逐的传言又确实存在,我推测应该是赵蓉传出去的。”
“今天她和江以诚还想在我面前装可怜呢,一个说他对江家,对你拥有的东西不感兴趣,一个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没什么首饰,在江家十几年什么也没得到。
江以诚还带我去了你以前的房间,说什么他六岁那年,房间着了火,乱七八糟的一堆,反正这两个人,一直试图在我这儿把你营造成一个危险人物。我寻思着,这应该就是他们惯用的毁你和江家名声的伎俩。”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推测啊,在江叔叔心里,你可能一直是他认定的继承人,而赵蓉和江以诚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的身份不被认可,江家也不可能容许家业落在他们手里。
但凡事没有绝对,他们的突破口,或许就在持续性扮可怜,努力深化你和江叔叔的矛盾,只要你们父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闹得越僵,你的名声越差,江以诚就更容易被人看到,只要他稳重优秀,你说从舆论上来讲,他是不是胜算更大?”
江以谕沉默了。
宋声声伸展了腿,又喝了口牛奶:“江以诚还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一直觉得是他妈杀了你妈,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江以谕笑了:“在这件事上,赵蓉摘不干净。”
宋声声一拍手:“你看!是吧!他想把赵蓉摘干净,把你妈妈去世的原因全都推到江叔叔身上,他和我说这些,就是知道我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继而深化你和江叔叔之间的矛盾。只是这个小屁孩,太自作聪明了,他把你想得太蠢了。”
“那乖乖,你说我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你想要江家,或许可以把针对的重心从江叔叔身上移向赵蓉。”
宋声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撞了撞:“你想啊,像她那么贪心的人,不可能没有把柄的,说不准你多查查她,会有意外收获,到时候借着江叔叔的手先把她收拾了,然后局面不就干干净净的回到了你们父子俩身上,这账不就好算了吗?”
“你的意思是,江原其实没打算把江氏给江以诚?”
“我是这么理解的,江叔叔如果没想着你,赵蓉母子也不至于费这么多力气挑拨离间,更不至于,在江以诚过十六岁生日这天,布这么出局,借着江叔叔的手把咱俩抓过来,让江叔叔连着我一起讨厌。他们就是算准了,你对十六这个数字非常敏感,一定会闹。”
江以谕疲惫的叹了口气,宋声声放下手里的牛奶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说不准,这块翡翠,还能被她设个计,搞不好,她现在正和江叔叔告状,说我逼着她,抢走了她的首饰。也怪我,当时轻敌了。”
“像宫斗剧似的。”江以谕笑笑:“听着就累,你说他们那几个不大的脑袋里,哪来这么多算计?”
“赵蓉比你爸小了十几岁,你信她是因为真爱插足你爸妈婚姻吗?她不图钱,图什么?图你爸年纪大,图他有老婆孩子,还是图他有暴力倾向?”
“好烦。”
“确实烦,谁摊上这么个家庭不烦啊,你已经很厉害了,坚持了这么多年。”
“跟着我委屈你了。”
宋声声把头靠在他肩上,叹息了一声:“委屈算不上,其实还蛮刺激的,要不是和你结婚了,这种狗血桥段,我也就只听听,从电视剧里看看,哪能身临其境啊,局外人可没局内人热闹。”
“听起来,你还挺有兴致的。”
“一般般啦,因为是你的事,所以我才愿意动动脑子的,我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江以谕搂住她的腰,把她向自己带了带,亲了亲她的额角:“对不起,又让你见到了一次我的狼狈。”
“少道点儿歉吧,听着怪累的。”
“好。”
安静坐了一会儿,宋声声打了个哈欠,她推了推江以谕:“你的司机怎么还没来啊,他不会迷路了吧?”
“不能,再等一会儿。”
“好。”她又朝江以谕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