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如我所愿,教了我变化之法,以地煞为数,叫《七十二般变化》。
我问他:“学会了这般变化,能不能帮阿紫化形。”
他说:“不知道。”
他教我修的是“动”字法门,而他自己修的是“静”字法门。
我说:“我不懂。”
他说:“‘动’字是‘行者道’,‘静’字是‘悟者道’。”
我还是摇头说:“我还是不懂。”
他开怀大笑,说:“正因为你不懂,所以你修的是‘行者道’。”
不管懂不懂,这变化之法我是要学的。
这片火狱没有时间,只记得古树上又长出了一枝三叶。
不过,有另一条老枝死去。
古树的叶子、枝条、果实,还是那么多。
有一天,古树突然伸出一根枝条,将我推下石台。
我惊恐万分。
古树不紧不慢地说:“这片火狱中是没有天地灵气的,你学的诸般本领是无法施展的。”
“这片火狱是你的囚牢,一旦掉下去,将永世沉沦,比死还可怕。”
我拼命地施展我的所学,可一样都施展不出来。
我的身体不断下坠。
熊熊的火狱迎接着我,不断有火焰勾到我身上。我的衣服、毛发,触之则化为灰烬。
古树又伸出一根枝条在天空划开一道口子,露出无尽星空,数朵颜色形状各异的云团在星空追逐,宛若流星。
他对我喊道:“如果不想死,就敢紧想办法收服一朵云。”
我大吼着问他:“怎么收服?!”
他却说:“我也不知道。”
我气得吐血三升,恨不得一拳砸烂他的老脸,不过眼下我连骂他的功夫都没有。
可是,我怎么知道怎么收服星空中的云。而且眼下根本没有时间容我考虑。
我只能破开嗓子,那个谁?谁?谁?十万火急,快给老子死过来。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一朵云理我。
生死之际,我忽然想起和金蝉子打的三个赌约。大火将我包围,我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我告诉自己,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海枯石烂,我也不会死。
如此想着,我的身上逐渐感觉不到灼热。
我一个恍惚。
原来我已经脱离了火海。
一团洁白的云正托着我。
我能听到,他正在对我说:“我叫‘筋斗云’,是世上飞得最快的云。”
重新回到石台,捡回一条命,我没有指责须菩提,我知道他这是兵行险招、用心良苦。不过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不悦地哼了声:“如你所愿。”
他却摇了摇头,说:“我想过凭你的资质,是有资格召唤出一朵云来的。不过我没想到是筋斗云。这没道理。”
我更加不悦了,筋斗云又怎样,世界上最快的云又怎样,我觉得我有资格驾驭。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悦,他从他身上扯了一颗果子,丢给了我。
实不相瞒,自从刚开始吃了他一颗果子后,我早已对他的果子垂涎已久。不过,他教我修行,便是我的恩师,我自然得压制住心里的蠢蠢欲动。
他说:“你该学的都学完了,吃下这颗果子,便该离开了。”
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我郑重地给他叩了三个响头。
等我叩完,发现他变了位置,他说:“我受之不起。”
他的神色倒不是嘲讽,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件事情。
我讪笑一声,一口咬碎果子。
说不清什么味道。
倒是绵绵的时间之力从果子中溢出,深邃、玄奥,像潮水蔓延开将我包裹。
我又是一个恍惚。
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揉了揉额头,睁开眼。
我和石碑面对面,一动不动。
时间从我们身边流过。
朝阳,暮日,星月……
春雨,夏雷,秋霜,冬雪……
此时的三星洞石门前,白雪皑皑。
我的身上覆满了雪。
我在这里参悟了三个春秋。
石门依然紧闭。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梦。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
六耳坐在石碑上,桀骜地笑。
筋斗云从九天之上降下,停在我身边,亲昵地蹭着我。
我跳上筋斗云,跃上云霄之中。
下方的方寸山渐渐变得虚幻模糊,像是淡去的水墨,慢慢消失在那片崇山之间。
我驻足俯视。
世间再无三星洞。
我所经历的恍若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