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果然是叶无恨的痛处,他面色阴森:“你不觉得,这种时候,你应该求我吗?”
“呸!你有本事杀了我,你看慕九不率铁蹄踏平了你的山头,又不敢杀我,你在横什么?”
江云姝皙白的皓腕被粗粝的绳子摩擦出一条血痕,红艳艳的颜色分外刺眼。
叶无恨被激到了,蹲下高大的身躯揪起江云姝的领子,“我不敢杀你?”
江云姝粗重的喘着气,冷笑:“你有种就试试?”
叶无恨的手指揪紧,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下一刻,视线就落到了江云姝隆起的腹部:“你说对了,我不杀你,只不过不是不敢,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江云姝瑟缩了一下,紧紧把身子蜷缩起来。
真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自从有了孩子,她好像就有了软肋。
“知道怕了?求我。”叶无恨享受江云姝这一刻的畏惧,足以让他冲淡曾经失败的羞耻感。
江云姝扭动着身子,努力往后退了一步。
叶无恨站起身来,脚尖缓缓在她身上滑动,最后停在了江云姝脆弱的腹部,一点一点施加力气,“再给你一个机会,求我。”
巨大的恐惧把江云姝包围,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她终于怕了,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叶无恨......”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叶无恨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江云姝马上就把心态调整过来了。
求就求!
老娘能屈能伸!
“我求你!”她说出这种带着求饶的词汇,脸上的表情已经一派坦然,丝毫不觉得羞愧。
叶无恨都被她的厚脸皮搞得愣了一下:“你倒是识时务。”
江云姝忍住下腹绞痛,扯起笑:“能苟活谁求死?”
正这时,一个匪徒大步进来,对叶无恨说:“大档头,那些南岳人已经抓起来了,怎么处理那个南岳头子。”
被称呼为南岳头子的,自然只能是圣珈。
圣珈被扭送进来,明明是同样狼狈不堪的境遇,但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闲庭散步一样,看起来比江云姝高贵了不知道多少。
叶无恨瞥了江云姝一眼,当真收回了自己的脚,旋身坐在虎皮座椅上,上下打量了圣珈一眼,像是审问一样:“从南岳哪儿来?”
圣珈说着南岳话:“不远处的邺城外,正有人在剿匪,你不怕死么?”
是啊,剿匪军近在咫尺,识相的就该好好龟缩起来以求自保,叶无恨还大张旗鼓抢劫,完全是活得不耐烦了的表现。
江云姝趁着两人对话,悄悄运作内力,把自己翻涌的气血镇压下去,肚子的疼痛不减,但好歹没再继续加剧了。
她怀孕过后,各方面的反应力都下降了许多,特别是脑子,完全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慕九出征要剿的匪,就是叶无恨?
难怪朝中那么多人,偏偏要让慕九来,歌千尘这个狡猾的东西!
之前导致叶无恨起义失败的关键人物就是江云姝和慕九,本就跟叶无恨有旧仇的慕九剿匪,不打得你死我活能罢休?
圣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叶无恨却半句都没听懂,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说什么?”
手下突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叶无恨:“他们队伍里好像有一个会说云朝话的老匹夫。”
“还不带来?”叶无恨道。
手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被我们打得重伤了,现在恐怕是醒不过来。”
说罢赶紧解释了两句:“那老匹夫反抗得太激烈了,我们一失手就......”
这可怪不了他,谁叫那老东西这么犟?
叶无恨看向江云姝:“你会南岳话?”
看江云姝的样子,跟这些南岳国的人非常熟络,如果不会南岳话,根本就无法交流。
江云姝很想说自己不会,但看到叶无恨又盯了盯自己的肚子,只能道:“会一点,但不多。”
“那还愣着干什么?”
江云姝把圣珈刚才的话直接翻译过去了。
叶无恨听了,冷哼道:“在我死之前,你肯定会比我先死,我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南岳人。”
江云姝在翻译之前,提了一个要求:“你把我的银针还给我。”
见叶无恨的眼神幽深,她解释:“我要给自己施针。”
她肚子疼得厉害,再拖延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她自己也够呛。
叶无恨大概是暂时没想真的要了江云姝的命,把银针扔给了她。
有人给江云姝解开绳子,江云姝手腕翻转,稳准狠的把银针刺进几个大穴,觉得肚子的疼痛减轻些了,又开了一张药方,让人去给自己煎药。
“你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叶无恨冷然道,不过也没阻止。
江云姝就这样坦然的顶着一脑袋的银针,开始充当翻译。
圣珈对叶无恨这莫名其妙的恨意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解:“我南岳人对你做了什么?”
江云姝尽职尽责的给叶无恨翻译。
叶无恨取下自己的手套,露出那截断指上狰狞的伤疤:“我这只手,就是拜你们南岳人所赐。”
江云姝登时就知道,哟呵,故事来了。
叶无恨缓缓道:“我从蓟州离开,一路的到邺城,途中遇到你们南岳人,竟然在我云朝的地盘上,强占我们女人,侮辱我们的男人,你说,这账我们应该怎么算?”
那些南岳人在云朝占山为王,他们路过邺城,队伍里很多老弱病残,兜里也没几个钱,被那些南岳人当做狗一样的戏耍。
那些南岳人甚至还大笑着、嘲讽着,让他学狗叫。
叶无恨一声穷苦,哪怕落魄,也从不放低自己的尊严,当即就被那些南岳人断了一根手指。
鲜血和剧痛刺激得他快晕死过去,他也从没屈服。
可那些南岳人当着他的面,侮辱他一路带着流亡的那些老弱妇孺,他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一股怎样的信念从那些人的手里逃了出来。
下定决心复仇后,他带人打下了那些南岳人的山头,做了土匪。
这一辈子,他第一恨的是南岳人和慕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