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霏进了庭院,抬眼一看,紫薇花开得正茂盛,花球密密匝匝挤在一起。
风吹树摇,花潮涌动,落了一地粉色。
屋顶上便见雁行云枕着一只手臂,躺倒在屋檐上。
少年一身艳丽红衣,黑靴黑发,黑腰带黑护腕,唯独腰间银色挂饰点缀。
姿态慵懒,双目迷离,如玉指尖缓慢而优雅地把玩着酒盏。
妖冶红袍硬是被唇角三分浅笑,镀上一层温润。
及此,言霏终于心神回魂,顿生蹊跷感觉。
于是弯下腰身,小心翼翼屏息潜行过去,不一会便来到他视线死角的屋檐上,探头观望。
言霏蹑手蹑脚,动作极轻,但屋顶的雁行云却仍旧皱起眉头,缓缓睁眼。
“何人......扰吾饮酒?”
“雁行......行云哥哥。”
言霏眯眼微笑走过去,好险好险,差点忘了自己的人设。
雁行云闻声视线扫了过来,本欲起身,却又想到什么靠了回去。指尖反转抛了下酒盏,笑容温和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
言霏自然地在他身边落座。
雁行云眉眼弯弯,温和得不像往常,却给她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我该知道?”
言霏攥紧双拳,良久,假笑道:“行云哥哥,钱财我自己保管就好,你还给我吧。”
雁行云歪头浅笑,“还你可以,那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哈?那本就是我的。”
雁行云眼睛眯起,恶劣笑道:“那又如何?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言罢,他端起酒盏仰头饮尽。
那姿态气度怎么看都倍感违和。
言霏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太清。
不及她想个明白,雁行云扬起手中酒坛,“来一杯吗?”
言霏这才注意到雁行云手旁还摆着一只酒杯。
“你约了人?”
“......没有,习惯了。”
“习惯了?”
“是啊,从前陪我喝酒的那个人,已是四五年未见了,但我这习惯还没改过来。”
知道没人来,言霏心安理得给自己斟了一杯,顺口接一句,“行云哥哥,那人是谁啊?”
“你猜猜看。”
言霏:“!!!”
我能猜到还用问吗?
言霏想了想,觉得可能是......
“见行云哥哥剑术超凡,似乎师出有门,可是你师父?”
本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雁行云竟认真反驳,“我师父十年前便已过世,你觉得可能吗?”
“那是谁啊?”
“我师弟。”
师弟?!!
言霏心下一惊,可从来没听说雁行云有什么师兄弟啊。
难道是因为言霏改变了小说进程,所以世界线进行了自动补全?
“等等,”
言霏满头雾水,“行云哥哥,你的师弟也是鬼吗?”
雁行云呷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言霏的脸皮素来是越戳越厚,她没话找话道:“请问行云哥哥,您今年贵庚啊?”
“自有清晰意识起,也有二百三十七年了。”
言霏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被雁行云惊到了。
不不不,资料里说男主今年才十九啊,什么时候两百多岁了,真是睁眼说瞎话。
“哦,那哥哥拜入尊师门下多久了?”
“有一百一十五年了吧。”
“那你几岁拜的师啊?”
雁行云:“......”
“你真的不会算吗?”
言霏轻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行云哥哥当时为何拜师?”
雁行云血红的眸子看向言霏,语气淡淡,“为了活下去。”
......嗯,没毛病。
雁行云生而恶鬼,无父无母,早期实力不济,常被恶鬼霸凌戏弄,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悲惨时光。
直到结识了后来的尊师。
其师赐名,其师教导,竟将他养得如翩翩世家公子,光风霁月,气度不凡。
这些基本资料,言霏其实早已烂熟于心,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言霏正苦恼如何将浮于表面的话题掰回来,雁行云主动开口道:“你今天问题格外多啊。”
言霏展颜一笑,“行云哥哥也可以向我提问啊。”
“好啊,你今年贵庚啊?”
言霏:“......”
问就问,照搬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十八。”
“哦,那霏霏拜入木白文门下多久了?”
嘿,还真照搬啊。
“其实吧,这么问挺没劲的。”言霏保持微笑道。
雁行云笑而不语,刚才你问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劲儿。
言霏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问道:“行云哥哥酒量怎么样?”
“一般。”
好,正中下怀!
言霏腹黑一笑,端起酒杯,道:“既然咱们这么问也不过瘾,不如加点刺激的。”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铜板。
“有字的一面你问我,没字的一面我问你,答不出来者,自罚三杯,如何?”
雁行云:“......”
这个很刺激吗?
雁行云看着言霏跃跃欲试的表情,捏着下巴,答了一句:
“好,乐意奉陪。”
言霏将铜板放在拇指之上,往上一挑,伸出双手接住。
打开。
第一局,没字。
言霏期待地搓搓手。
这下就算问不出答案,能把雁行云喝趴下也不错。
到时候再抢回她的钱。
言霏看着雁行云,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
殊不知这幅情绪外露的模样,已是全数落入雁行云眼中。
......有点可爱啊。
“雁行云”一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他混迹人间百年,见证无数沧桑衰老、斑驳丑恶,本以为一颗心早已冷漠如冰,如今却因一个小丫头有些微微发热。
奇怪,甚是奇怪。
他不禁暗暗嘲弄两句。
言霏并不知晓“雁行云”这般心绪,她想了一下,问道:
“以往和你喝酒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