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月入宫后被人引入一处假山之后。
那两位小宫女说是正在后宫陪太后说话的沈云归找她,对方甚至拿出了沈云归的玉佩,沈听月不得不信。
可路却并非是往太后宫里去,沈听月提出疑问,却叫那小宫女安抚下来,带至一处,由沈云归身边的迎秋带着她往假山后去。
沈听月有些忐忑地扶住惜霜的手:“迎秋......”
迎秋已沉稳许多,回眸安抚般地笑了笑,低头行了个礼:“四姑娘不必惊慌,公主只是有件事得问清姑娘的心意。”
迎秋说罢,侧立在一旁,让出道路予她通行。
沈听月想不出她和阿软之间有什么问题需要到这么隐秘的地方详谈,她抬头望去,只见那边走出个男子身影,遥遥对她行礼。
沈听月心下一惊,下意识就要后退,被迎秋及时安抚住:“姑娘莫怕,我们都在这里,十一公子也在暗处看着呢。”
沈听月听不明白她的话,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子,不解地询问迎秋:“这是......”
迎秋微微一笑:“那位是戚树小将军,姑娘可还记得你和公主几年前去护国寺时救下的那位公子?”
沈听月的目光随着迎秋的话落在戚树身上,他似乎有些紧张,嘴角微微绷着,察觉到她的视线,才故作淡然般地向她笑了笑。
沈听月猛地收回眼神,她记得戚树,但却仍旧未曾想明白阿软要她来此的目的。
她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迎秋,对方却仍是一副淡笑模样,带着惜霜站在她身后,只是重复之前那一句:“姑娘别怕,公主说了,任何事情,只要姑娘不愿,她总会想办法替你拒了的。”
不等沈听月再多问,那边戚树已经一步步过来,停在离她六步远的位置,行礼道:“戚树见过四姑娘。”
“戚将军不必多礼。”沈听月连忙回礼,低眸对上戚树含笑的视线时微微一颤,莫名生出了些羞意,“阿软——宣阳公主......”
戚树再次朝她一拜:“是在下求公主带姑娘至此。”
沈听月于是不再说话。
戚树保持着下拜的模样:“昔日护国寺前,多谢姑娘相救,戚树无以为报——”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在下自知冒昧,今日诱姑娘一见,是,是,是想问一问姑娘可愿嫁我?”
戚树说完,并不敢抬头,行礼的手微微发颤,诚如沈听月的内心。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打懵,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彻底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话之后,白净的脸庞迅速蹿红,连声音都带上了丝丝颤抖:“将,将军......”
她别过眼去,连耳垂都泄露出几分主人羞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这事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戚树拜得更深:“自然,若姑娘愿意,在下也自当竭尽全力让沈大人满意。”
沈听月羞得脸色更红,却蓦然想到什么,神色又有些纠结:“其实当日救你,若没有宣阳公主,我是无法——或许也不敢救你的,你这份报恩的心思,不该对我。”
冷静下来,沈听月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或许戚树只是因为阿软已经成婚才退而求其次地找上她。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阿软已经成婚,她又怎么还能让戚树以这种报恩方式找上阿软。
戚树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抬眸笑了笑:“宣阳公主大恩,在下铭记于心,只是恩情是恩情,喜欢是喜欢,我心悦姑娘,求娶姑娘,只是我心之所向,情难自已,至于姑娘与公主的恩情,日后若有需要,戚树定然万死不辞。”
沈听月不得不将视线转回头,看向这位面容俊秀,身上仍有肃杀之气的公子,有些不大敢相信他的话,可他的目光真诚炙热,叫她说不出质问他的话。
见沈听月仍没有答应他的话,戚树只能咬了咬牙,再拜:“在下自知出身卑贱,配不上沈家门楣,若姑娘——”
“你,你别这么说。”沈听月连忙道,咬了咬下唇,脸色更红,“我答应你就是了。”
但他们两人这般,算不算私相授受?
戚树却是一喜,眸光明亮,起身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欢喜,想要将人拥入怀中,又怕唐突佳人,只咧嘴笑道:“姑娘放心,若得姑娘为妻,戚树必定珍之爱之,绝不让姑娘受半分委屈。”
在对方灼热的目光下,沈听月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都在冒着热气,结结巴巴道:“你别,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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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沈云归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那可是大蔚第一位女将军,如今整个朝堂,谁敢说当初不该让她去云梁。
沈云归意气风发,连带着当初帮她说话的万绪和太子都扬眉吐气,眉目间尽是得意。
严乔为沈芳林挑了一筷子鱼肉,眼神一转,看见不远处看似在看歌舞,实则时不时偷看人孟家二姑娘的严康,眉头狠狠一皱。
沈芳林刚刚将鱼肉咽下,便听见冷冷一声:“贼心不死。”
她顺着严乔的目光看了看那边因为差点被孟二姑娘发现而呛到的严康,又看了看身边的夫君,好笑道:“小叔立了功,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他配不上孟二姑娘了,况且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拘着他。”
她将视线收回,又在那边为孩子夹菜的沈玉柳身上停留片刻,瞧见她那小外甥的笑脸,神色微微怔了怔。
严乔注意到她的动静,哪还有心情去生严康的什么气,连忙握住爱妻的手,轻声安慰道:“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从族里抱一个来。”他又仔细看了看沈芳林的神色,继续道:“若你想要个亲生的,咱们就慢慢等,不着急。”
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沈芳林失笑,不知是不是当初小产伤了身子,她嫁给严乔这么几年,肚子仍旧没有动静,她只是怕严乔在外面受些风言风语。
她侧眸,发现一向沉稳从容的小严大人难得有几分紧张与无措,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若是一直等不到呢?”
“若是一直等不到,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严乔立即回答,“我们并非没有孩子便不能活,这种事强求不来,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沈芳林眼睫微颤,鼻尖莫名有些酸涩,叫她轻轻回握住严乔的手,应了声:“好。”
那边沈听月微微低着头坐在沈三夫人身边,脸颊上仍有微微的淡红,殿内丝竹声不绝,歌舞惊艳,她却半点都看不进去,满脑子只有假山之后与戚树说的那些话。
三夫人察觉出她的出神,又触及她面色的红霞,低头轻声道:“你父亲看过,小戚将军是位很不错的人。”
沈听月一惊:“父亲?”
她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父亲知道了?”
三夫人笑了笑:“戚小将军今日下午便与我们见过,他说婚姻大事,总要让我们知晓,却又嘱咐我们不能告诉你,以免影响你自己做决定。今日,是阿软帮忙引你们相见吧?”
沈听月说不出此时心底是怎样的感受,轻轻点头。
三夫人笑意更甚:“那位小将军和阿软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沈家大概率不会拒绝这门婚事,但这是两个人的事,总要与你见一见,在没有我们干涉时,问一问你自己的意愿。”
沉默片刻,沈听月终于弄清心底的感受,名为感动的情绪化作丝丝暖流,烫得她眼眶微湿。
她抬眸看去,戚树似乎是一直在注视着她,触及她的视线,朝她露出个温和的笑来,看得沈听月慌忙错开了视线,看向那边的沈云归。
秦砚之正在为她挑刺,可惜沈云归眼里只有桌上那道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厌了鱼肉,又将秦砚之挑好的鱼肉重新放入秦砚之碗中。
秦砚之似乎并没有什么怨言,双眼弯了弯,顺从地将自己挑好的鱼肉放进碗里,又将自己这边的排骨放去沈云归眼前。
触及这一幕的孟婉与眼神黯了黯,一个偏头,正好对上严康传来的视线,对方慌忙移开视线,孟婉与也有些惊慌,连忙端起面前的小碗。
忠信候看了看女儿,低着头问她:“为父前段时间见你在看兵书,可是想像宣阳公主一般上战场杀敌?”
猝不及防被父亲道出心思,孟婉与怔愣过后有些惊慌,却没有否认:“我,我不能的......”
大蔚能出第一位女将军,可并不代表她便能像沈云归那般不顾朝臣的反对,成为第二位女将军。
“安心。”忠信候道,“陛下下午召我们议事时说了,日后女子有才能者,亦可战场杀敌,入朝为官,虽然条件比男子要苛刻些,路也不太好走,但总归来说,已经有了个好的开头。这是宣阳公主向陛下讨来的。”
孟婉与直接被这番话砸懵:“真,真的?”
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心情激荡之际,带着捧着碗的手都微微颤抖。
应该是真的了,她父亲都这样说了,自然就是真的了。
她偏头看向沈云归,喃喃:“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上首皇帝正在让人为太后递去一盘小吃,旁边皇后被膝上的孙儿逗得合不拢嘴,下边秦颂附在傅鸢若耳边说了什么,闹得对方红了脸。
秦砚之悄悄凑近她耳边:“我有一问。”
沈云归正好看见沈风还与孟安荷说悄悄话,随意瞥了他一眼:“你说。”
“成婚这几年——”他故意停顿,吊起沈云归的胃口,迫使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在自己身上,眉眼间这才又浮现温和的笑意,“对我,有没有生出一点男女之情?”
沈云归微愣,目光下移,落在秦砚之正轻轻抠着桌面的手上。
“当然。”沈云归笑了笑,眼眸里露出欢喜,轻轻撑住脑袋,眼眸弯弯,“我每天都很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