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先把宛朝阳抱进了大院。
等安置好宛朝阳,再出来处理周自横的尸体之时,他才发觉到大门口的不对。
当时他眼里只有周自横和宛朝阳,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点点黑色焦斑杂乱遍布大院前,但独独中间一丈大小的环形地带,没有一点焦痕侵入,看起来极为突兀。
常安只看了一眼,便蹲下,用白布裹起周自横的尸身。
但他刚刚蹲下,便从周自横的手掌处,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味。
常安凑上前,用力嗅了嗅,目光微微下移,然后,将周自横僵硬的右手掌用力掰开。
只见手掌之中,还抓着一个袋子,打开袋子,袋子里,是一些白色粉末。
“磷粉?”
常安轻轻拿起一点粉末,嗅了嗅,自语道。
事后,他的目光又移向那些黑色的焦痕。
“周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然后才想用磷粉查探?”
常安站起身,缓缓走入环形地带。
看着脚下呈环状的空地,常安陷入了深思。
“磷粉被抛入空中,燃烧,然后,应是这里有什么东西,阻止了磷粉的坠落,所以,出现了这个看似规整的环形。”
“而这样环状的东西,在事后被取走了,或者说是销毁了,既然凶手要刻意毁掉这样东西,又为何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从昨日常安离开后院,到他今天回来,少说都过去了十几个时辰了。
按照周自横的身体僵硬程度,应该是死于昨日。
凶手当着宛朝阳的面,一剑杀死了周自横,以宛朝阳的功夫,甚至都护不住周兄,可见此人的功力之深不可测。
常安甩了甩头,这个推测漏洞极多,他总觉得哪里漏了什么。
等等……
他突然看向趴在地上的周自横,只见周自横一脸惊恐,眼睛瞪得死死的,目光直指另一侧。
周自横是背对着大门倒下的,他将周自横重新立了起来。
再顺着周自横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周自横是在看三丈远的地面。
石板的地面上,全是各种武器的刮痕,目光继续上移,道路两旁的围墙之上,也已经坑坑洼洼,满布伤痕。
似乎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常安将周自横重新摆在地上,走到前方,手指轻轻触碰着地面,感受着那些痕迹。
“此痕细且深三分,应是剑气所刻,此痕宽剑痕两倍有余,但内极狭,倒像是长枪所致。”
常安看向另一块石砖,从中央一点,向四面八方,裂纹遍布整块石砖,像是受了极强的一击重击,将整块砖都打裂了。
“这又像是重拳,或是钝器所致?”
而更令常安吃惊的,还是墙上的好几处贯穿墙体的小洞,小洞呈不规则的形状,有大有小。
“暗器竟也有这般高的造诣?”
常安吃惊道,这墙体少说有两尺厚,这些小洞看上去不像是飞刀所致,更像是用得上随意的石子,故此这些孔洞才会有大有小。
常安的目光倏然转移,看向门前的环状空地。
“为何他们会在这里战斗?”
两人似乎有意避开了大院前的那片地带。
“也就是说,那里本来存在的东西,两人都不愿破坏,所以即便是交手之际,两人也尽量选择避开了那里。”
常安自语道。
“孩子!”
他眼前一亮。
能让宛朝阳顾忌的,当时的环境下,应该只有孩子。
按照宛朝阳的说法,凶手的目的是那些孩子,自然不是为了杀孩子,否则,这里不止会有周自横一具尸体,所以,凶手也在顾忌孩子。
那么当时的情况下,孩子应该在哪?
常安猛地抬头,目光直射三丈远处!
手指直指那片环状地带。
“孩子在圈内!”
他快步走到环状空地内,环顾四周,长吸了一口气,闭目,缓缓吐出两个字。
“结界。”
有人在大院外布置了结界。
念及此处,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周自横的身上。
他目光一变,微微摇头,眉头紧紧挤在了一起。
“不和谐,怎么看都不和谐。”
突然想起家里,那些做古董生意的叔伯辈,常喜欢说的话。
“这卖古董啊,就得真假掺着卖,全假的骗不了人,全真的赚不到钱,就得三真七假。”
“哦!”
常安恍然大悟。
“可要做到这些,他需要一个接应的人,以当时的情景之下,他一个人是完不成这些的。”
常安边自语,边走到周自横身旁,缓缓闭上了周自横的眼睛。
“周兄,安息吧,你的妹妹,我自当寻回。”
随即他抱起周自横,缓缓走回了大院之中。
半晌后,一声哨声从大院传出。
“咕咕。”
天空飞来一只白鸽,白鸽落入后院之中,常安正坐在后院,手中捏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已确认幕后之人,但尚不知此人真实目的,切勿轻举妄动。
他将纸条塞入白鸽脚上的信筒,将白鸽放了出去。
七月二十七日,江南,刀门。
莫骁盘坐于校场之上,已经十日。
“刀尊这是在做什么?”
一位穿着赤色小袍子的女娃娃站在校场边,晶莹的双眸,似含着一泓清水,仰起头,看向一旁的师叔,露出天鹅般的雪颈,头顶扎的两颗丸子,一下被仰到了脑袋后,煞是可爱。
一旁的师叔年纪也很轻,不过十七八岁,他轻抚女娃娃的额头。
“练功啊。”
“那温暖也要练功。”
女娃娃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向莫骁的眼神,满是崇拜。
“温暖以后要向刀尊一样厉害。”
师叔笑着揉了揉女娃娃的脑袋。
“好,温暖以后一定会成为刀尊那样厉害的人物。”
此刻,一阵狂风骤起,以莫骁为中心,真气朝四周涌动。
莫骁缓缓睁开眼睛,扫视四方,周围围观的刀门弟子,被扫过之时,均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师兄他……”
年轻的师叔欲言又止,温暖拉了拉师叔的衣角。
“师叔,刀尊怎么了。”
“师兄练成了混元刀法,看来离大宗师境,已经不远了。”
年轻的师叔双眼微微眯起。
说话间,莫骁突的高高跃起。
“刀何在!”
凌空一声暴喝,随后,校场之外,一把环首长刀被抛至高空。
莫骁接过刀,笔直的刀刃散发出迫人的光芒。
“哗!”
握刀之际,便在空中使出一记横扫千军,只听得无数破空声在莫骁周身响起。
“啪啪啪啪……”
“那是什么!”
温暖指着空中,众人望去,惊骇地发现,莫骁周身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刀痕!
直至三个呼吸后,莫骁落地,那刀痕竟然才缓缓消失。
莫骁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环首长刀。
“这刀不错。”
“禀刀尊,这是门内老工匠特意打造的,说是极为契合鲤尊主所创的混元刀法,可惜鲤尊主惯用他那口朴刀,不愿换刀。”
一位中年人说道。
莫骁将刀收回鞘中
“行,那我以后就用这把刀了。”
随即,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温暖这边。
“咦,这不是我的好师弟嘛。”
年轻的师叔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步。
温暖疑惑的看向师叔
“师叔,你怎么在抖?”
年轻的师叔一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胡说,我哪里抖了?”
温暖指着师叔的腿,无辜地说道
“明明就是在抖嘛。”
只一个瞬间,年轻的师叔感觉肩膀一沉,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了肩上。
“小师弟,许久不见,这么壮了。”
年轻的师叔想起这三年悲惨的生活,便是浑身发寒。
这三年,他天天被莫骁逼着练功,扔瀑布地下,美其名曰锤炼内力。
动不动就约他爬山,然后一脚给他踹下悬崖,美其名曰练轻功。
天天被倒吊着睡觉,美其名曰修炼定力……
种种惨绝人寰的修炼方式,简直比师尊在的时候还要过得生不如死。
莫晓似乎没有感受到小师弟的情绪,目光又看向了一旁的温暖,可爱的温暖一下便引起了莫晓的注意。
“这女娃娃是你新收的徒弟吗,看着挺机灵呢。”
“启禀刀尊,我叫温暖,上个月入门的。”
温暖亮晶晶的双眼微微一动,灵气逼人。
莫骁忍不住捏了捏温暖肉鼓鼓的脸蛋。
“真可爱。”
一旁的小师弟说道
“这是七师兄新收的弟子。”
莫骁顿时抬头
“哦?说起来,老七呢,跑哪去了?”
“出门云游去了。”
小师弟两眼翻白,腹诽道,师兄弟几个被你逼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莫骁神色变得正经起来,师弟们的心思他岂能不懂,只是他当然也有他的苦衷。
“如今三大门派式微,我刀门尚且还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年前一战,师尊和大师兄死在了那一战中,门内精锐更是死伤殆尽。大师兄将我们师兄弟几个留在门中,就是要让我们重振刀门。”
“不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苛刻,实是我们再不争点气,将来入了地府,如何去见师尊和大师兄。”
小师弟闻言,神色一黯,想当年,刀门统领北方武林,与剑阁贾家庄成三足鼎立之势,何其威风。
莫骁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今,蓬莱现世,人间恐有大变,刀门想要在动荡时局之下生存,就得上下一心。”
“师兄教训的是。”
“刀尊!”
急促的呼喊声,从山下传来。
莫骁面色微动,小师弟和温暖只觉得一阵大风刮过,莫骁的身影已经远远掠出了校场。
“刀尊真厉害!”
温暖肉乎乎的脸上,只有崇拜。
莫骁的身形在山道之上高低起落,下方远远的山道上,一位刀门弟子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莫骁迅速赶至那弟子身旁,内力注入弟子体内。
“呼!”
那弟子猛然抬头,长吸一口气。
“刀尊……”
他似乎伤的极重,即便在给他输入内力,但莫骁仍然觉得,他体内的生机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
“刀尊,山下突然来了一支军队,将太玄山封住了!”
弟子握住刀尊的手,似乎使劲了最后的力气,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讲完。
然后他顿时像泄了气一般,手上一脱力,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
莫骁缓缓闭上了他的双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山下赶去。
太玄山脚。
一支难以用目力计数的大军,密密麻麻的遍布太玄山周围,竟然将整座太玄山围在了其中!
山门之前,一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头戴紫金冠,胯下汗血马,落于万军阵前,不怒自威。
突然,一道人影以极其霸道的姿态,从山道的高处俯冲而下。
“轰!”
山门之前,那人影如一颗炮弹砸入地面,弥漫起狂暴的烟尘。
惊得中年人胯下汗血马长嘶不止,前蹄骤然而起,差点将中年人甩离马背!
身后大军茫茫,却顿时鸦雀无声!
中年人整了整衣冠,眼中慌乱之色逐渐消失,看着远处山门下,那赤袍飞扬的年轻人,镇定说道
“来人可是刀门尊主,莫骁?”
莫骁手握环首刀,俯视万军,淡淡道
“祖宗有训,向我派起刀兵者,给老子杀得他不敢再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