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美筱决定还是上楼去,毕竟害怕任白在这样的打击下出什么事。任白不过是一场延迟发作,之前是凭着一口要为章顾报仇的精气神吊着,现在精气神没了,任白的魂也被抽走了一半。
敬美筱轻手轻脚地进到宿舍,生怕有一点声音扰到了任白,坐在椅子上,等着她醒。
大约到了半夜,任白好像被隐约的灯光唤了起来,她慢慢坐起身,却发现章顾坐在自己的床头:
“章顾?”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章顾转过身来,任白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章顾?”任白尝试又喊了一次。
“宝儿。”这一声呼唤,让任白确定了这就是章顾。
“你不是……?”章顾坠楼的样子在任白脑海中浮现了无限遍,生怕任白自己忘了章顾已经死了。
“是啊,”章顾说,“所以,这是梦啊。”
“对啊,”任白喃喃地说,“这是梦啊。”
我们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对不起,我没能还你一个公道……”任白怕自己梦醒了再也看不到章顾,“我没能死死地抓住梁鹏志,我让他走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说得再多也没办法缓解任白内心一分一毫地愧疚。
“是我对不起你,”章顾说,“我不该就这样抛下你的。”
“你发病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啊。”任白说,这怎么可能完全是章顾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我不该让自己承受的事情,再来让你承受。”
任白摇摇头:
“我们早就不能算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了,应该算是,命运共同体了?怎么可能我选择无视你的遭遇自己独活?”
章顾叹了一口气:
“你太累了。让我最后帮你一次吧。”
说完,章顾整个人淹没在黑夜里,任白想伸手去抓,但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任白一个翻身醒了过来,把撑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敬美筱惊醒了:
“谢天谢地,你可醒了。”
任白身上还披着那件章顾的外套,任白习惯性地把袖子一套又插进了兜,却摸到了一张硬纸片。这件外套说来也奇怪,自从章顾留在任白这里,任白自始至终就没有洗,毕竟不脏,而且任白也不会穿出去。
任白把纸片掏了出来,发现是一家刺青店,上面的电话号码被红笔重重地画了好几下,好像在提醒着什么。名片翻过来,就是这家刺青店的地址。
“他果然在……”任白想起了刚才的梦境,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章顾果然在一直一直地守着自己啊,哪怕一直笃信唯物主义的任白,在章顾走了之后也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过“人去世之后有没有灵魂”,“人在死后是否还会在重要的人身边”这样的问题。任白想着,如果有一个人说有,那她就信,她愿意相信章顾只是唤了另一种方式陪伴在她身边。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小小私心了。
任白兴奋地想跟敬美筱说,等着天亮就去这家刺青店看看,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任白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敬美筱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怎么样,好不容易又把任白叫醒了:
“你吃点东西吧,你早晚要把自己弄垮啊?”
任白现在仿佛又有了支柱:
“我……我要去这家店……”
“去什么去!先吃点东西!”敬美筱说。
任白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低血糖体力不支,便顺手抓起床边上敬美筱放的食物,慢慢地嚼着。敬美筱都是买的平时任白爱吃的东西,但是现在任白只觉得味同嚼蜡。
不过是补充能量罢了,在乎什么呢?
任白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直到什么都吃不下去。
敬美筱看着任白可算吃了点东西,便偷着给高锟然发了个消息,好让他放心。
高锟然收到了消息,放下心准备回到宿舍,结果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脚都麻了,一个没站稳,摔了一个大马趴。
高锟然是笑着摔的。
敬美筱这边当然不能让任白再瞎折腾,毕竟现在梁鹏志已经离开了东政大学,而且牵扯出来的人都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梁鹏志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光了,某种程度来说,梁鹏志已经得到了惩罚,任白就算觉得不甘心,但是松一口气也是好的啊。
“你别去了,我去,行吗?”敬美筱现在只想让任白好好休息。
“我也想去看看。”任白说。
“你再说我就给你把名片撕了。”敬美筱威胁到。
“你撕了也没用,我已经记住地址和电话好了,纹身师叫黑子。”任白说。
敬美筱内心暗暗骂了一句,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竟然脑子和记性一点没受到影响?这究竟是什么惊奇骨骼??
敬美筱深呼吸了一下:
“我现在很不放心你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我怀疑你在那做不出合适恰当的判断,而且会有不合适的行为。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到时候我会给你全程视频,你也能参与进来。”
敬美筱学着任白平时说服别人的样子去说服她,不把前因后果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白肯定是不服的。
任白想了一下:
“那好吧。”
敬美筱暗暗松了口气,果然需要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
“那我明天先去看看,你去找老高陪着你,我要是视频里看不见老高,我可是不会去的。”敬美筱说,一方面是想再给两个人制造些机会,另一方面她也不放心任白这个样子一个人呆着。
“啊?”任白觉得尴尬。
“没事儿,你不用说,我跟他说。”敬美筱看出了任白的心事。
“那待在一块也尴尬啊。”任白说。毕竟她刚刚拒绝了高锟然。
“那你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现在谁还能陪你?”敬美筱反问。
任白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人了,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条件。看着敬美筱转过身去给高锟然发消息,任白才突然发掘,没有了章顾的她,原来是这么孤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