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就进啊,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任白闪身儿避开了于娟,走上了楼。
于娟一时间有点尴尬,手不知道在哪放才好。一进门,任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下,这还是自己的家吗?
家里没有异味,还有淡淡的花香,精致整洁的家具,恰到好处的装饰,都在说着一件事:这家的主人有多么热爱生活。没有任家强住着,整个房间显得宽敞了不少,然而任白低下了头,却发现了一双男士皮鞋。
“哦,咱家被你爸…不是,被他造的不像样子,我就彻底收拾了一下,但是,但是你的屋子,一直都很干净,我就没给你动,就是落灰了我擦一擦。”于娟捕捉到了任白一瞬间的惊诧,赶紧解释说。
“妈,遇见爱情了?”任白只是看着那双男士皮鞋。
“你好,这是你女儿吧,和你长得真像。”卧室走出来一个男人,看起来要比任家强和善不少,但任白总是看他哪里和任家强很像。
“啊,这是你曾叔叔,我们,我们…”于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男人为什么能从卧室出来,还穿着一身家居服。
“你们在谈恋爱,”还是任白说了出来,“什么时候准备领证?”
于娟刚要张嘴,却被那个男人打断了:
“我和你妈妈觉得这样挺好的,证也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于娟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他不是要娶自己的吗?
“曾叔,您要不要先下去溜达会儿,我回家要跟我妈说些事。”任白说。
这总归是自己的家,任白再怎么觉得陌生,也总比一个没有血缘没有法律承认的人有话语权。
曾乡一下就感觉到,和她妈妈相比,任白是个绝对的硬茬儿,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你怎么能对曾叔叔这样说话呢?你不希望妈妈幸福吗?”于娟又习惯性地胳膊肘往外拐了。
“妈,幸福从来都不是男人给的,我也求求你了,不要再为了爱情牺牲我了,我招谁惹谁了?!”任白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倾泻而出,把于娟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啊?”
任白没有顺着往下说:
“妈,刚才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他说不想结婚现在挺好,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虽然他说的我也同意,你俩这年纪结不结婚其实无所谓,结婚反而财产分割继承还麻烦,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啊。你还要把自己的幸福寄在另一个人身上多久啊?你自己有容貌,有学历,有事业,现在还有房子,家世也好,现在也有资产,你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跳火坑?”
“你是不希望妈妈再嫁吗?”于娟问。
“你再嫁还是不再嫁,哪怕是出家,这都是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但是妈,这,你不需要去为了证明自己有吸引力再去草草嫁一个人,你头婚的跟头还想再摔一遍吗?”
于娟愣住了。
她没想到任白会这样想。
她以为任白只是简单地耍个孩子脾气,说什么不想让妈妈改嫁,不想让妈妈疼别人的气话。可是于娟却忘了,眼前的任白是24岁,不是14岁,更不是4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都是独立的人,都不能去干涉改变对方的思想。
于娟这一次才真切地感受到,
任白长大了。
任白有很多次长大,于娟都当作视而不见,或许她潜意识里面觉得,只要自己看不到、意识不到任白的长大,她就永远是那一个愿意听她的话,在她身边围着她靠着她的孩子。
然而正是这一种忽视,却让她把任白永远地推开了。
“我不是……我没有……”于娟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想到任白会这样想。
曾经任白也特别向往章顾那一段经历,黄勤为了在离婚后不让章顾在其他人那里为难,让他免于善意或者恶意地责问,选择删去了他的姓氏,也不冠以自己的姓氏。
或许黄勤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在任白看来,这似乎带着一种对章顾能够拥有独立人生的期待。
控制的背后是失控,任白只觉得自己在失控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妈,我还有挺多事情的,”任白拉着于娟坐在沙发上,“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我也不会住在家里,你知道,无论这家装饰得多好看,我踩进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会看到任家强一把推到我然后我后脑上撞到的那个墙角,我也会看到任家强踹翻我我栽进去的垃圾桶,还有这家的所有地方,我都罚站过,挨骂过,而我罚站挨骂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而不是因为我错。”
“可是这毕竟是你的家啊……”
“这段时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章顾的家里,和黄勤住在一起。讽刺的是,我竟然在别人家里,感受到了我在自己家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安稳和平静。他家要破很多,小很多,这大夏天连个空调都没有,靠着穿堂风苟延残喘着,但是就是这样,我都感觉很安稳。我不用害怕有人不敲门就来我的房间乱翻东西查早恋,也不用害怕有人撕毁我真爱的东西,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脏话和暴打。”
自始至终,任白都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安宁美满的日子啊。
然而,真的到了自己,才慢慢发现,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如同看起来那般美满的。任白往电视柜望去,上面有三个人的全家福,三个人每个人都在笑,但是谁也不知道背后的故事。
背后的故事是——任家强嫌弃影楼给任白化的妆太浓,像是从事不正当工作的女人,逼着任白一次又一次地洗脸,任凭影楼怎么解释这妆在高曝光下会变得很淡所以必须要化这么浓都没用,那张照片,任白的笑容是挤出来的,但是任家强脸上,分明还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一共三个人,只有他是开怀大笑。
若不是照片很大也很重,还死死地钉在墙上,或许于娟也早就拿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