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邪祟听后,冷哼一声说道:“冠冕堂皇之词谁不会说,只是你说的更漂亮罢了。若是这短短一句话就能解决我的难题,用得着近乎于卑躬屈膝的像你求助?”
诸葛尘神秘一笑,并未着急开口。
说句心里话的话,他同这些半吊子剑修真是无话可说。一个个分明在登山之路上误入歧途,偏偏死犟的很,就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确实世间千百途,都有各不相同的痕迹。可若是深究的话,主干清晰可见的脉络出入不大。若是将其比喻为一株茁壮成长的大树的话,延伸而出的枝叶在还没超出一定范围的情况下,便是有害无益。至于剩下的,就需要耐心修剪,不然就适得其反了。
这些他们这些根基打的实在牢固的剑修其实都知道这些话,前人不断摸索出来的道理,万万没有抛弃的理由。全不像有些修行人所说的那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真是如此,剑修干脆不叫剑修算了。人人都是剑仙,哪怕是无名小卒在江湖中闯荡,狭路相逢一名陌生人,也能拍着胸脯,斗志昂扬的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出身哪里的某某剑仙,奉劝阁下莫要与我捉对厮杀,不然一剑将你斩杀可就不妙了。”
可有用吗?
真正的杀力如何,还得是从生死之中窥见。
道袍邪祟又是跳起一拳打在高它一头的剑修邪祟的头上,骂骂咧咧的说道:“还给老子那么说话,放尊重一点就不行?早就跟你说了多去读书,起码谈话别这么僵硬。偏不听!”
“就你那两本破书,翻都该翻烂了,还视若珍宝,整天嚷嚷着给这个看给那个看。怎么的,它们是你传宗接代的保障还是如何?”看这样子,剑修邪祟确实是面冷口快,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臭脾气。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敢那这种话怼回去,不是又能让诸葛尘白白看一场好戏吗?
反正不花半个铜板,多多益善!
果不其然,道袍邪祟的脸立马阴沉下去,它二话不说的转身走进了一间屋子,应该是去找什么东西了。等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宽刃长刀。
随后它便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当年我把你捡回来就是一个错误。这么多年,就知道跟我对着干,每一次能够让我省心的。要不是身处芸城,而我又是这座城池的主人,你早就饿死在无数个寒冬之夜当中了。如今长大了,境界步入竹篮打水,瞧见的东西与眼界都提升了,翅膀是不是自然就硬了起来?听你刚才的话,怎么觉得我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给我挫骨扬灰?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要真有本事就过来,不敢的话你就给老子闭嘴。消停坐着,听着诸葛小子的见解。”
诸葛尘听后十分吃惊,原来道袍邪祟与剑修邪祟它们间的关系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若是细致概括的话,那就是师父之情,亦师亦父。果然世间情谊不能仅仅看表面上的简单,诸葛尘这样想着,默默在心中记了一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别人的心境历程,只要诸葛尘能够管中窥豹得出不算是结论的结论,就全盘炉养糅杂于一起。这一方法,只是十分复杂,对于自己的心境没什么特别大的坏处。况且已经经历过一次心境破碎的诸葛尘十分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因此而再次陷入那好似漫漫长夜不见明日日光的处境当中。
可能是见到道袍邪祟是真动了真火,剑修邪祟便只好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小声呢喃着:“我错了还不行吗……”
道袍邪祟仍旧冷着脸说道:“屁大点声,老子能听见。”
“我错了!”剑修邪祟扯着脖子喊道。
重新露出笑容的道袍邪祟这才扭头对着诸葛尘说道:“诸葛小子,看见了吧。对不同的人,就要使用不同的手段。墨守成规万万不行,没准还得自悟。像它那个倔脾气,你只要比它硬气得多,就一定有它服气的时候。”
“受教了。”诸葛尘趁柠黎不注意,又是杯酒入腹,别提有多舒爽了。他甚至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若是自己按照道袍邪祟说的去做,会不会也有奇效。
瞄了一眼柠黎,他便皱着眉头认真盘算起来,可无论如何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都会被活活打死。
九尾妖狐小公主的脾气要真是上来,还真是招招都能命中他的死穴。果真是一物克一物,连诸葛尘也不能逃出这因果循环的怪圈。
不过他倒是诚恳的说了一句:“不过也用不着这么麻烦,若是我能有城主这么高的境界。方才交锋我就能一拳让它清醒过来,再一拳便让它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何等可怕的角色。”
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无可奈何的道袍邪祟只得狠狠瞪了诸葛尘一眼,可眼神中写满了崩溃。它十分清醒诸葛尘是从那边天下过来的,不然魔窟之中若是土生土长这么一位堪称绝顶天才的惹祸精。恐怕在他成长起来的阶段就要被迫开始不得安宁的日子,而等他彻底成长起来,自然会不可避免的迎来势力的重新洗牌。
诸葛尘也可算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便嘻哈着说了一句:“玩笑话,大家千万别当真。不过既然咱们这位副城主对我说的一番话那么质疑,咱们就干脆说开了,也省的心头不解生根发芽,酿成不可收拾的一场大祸。”
说到了这个话题,诸葛尘便郑重其事了起来:“首先剑修二字,说来简单,做来实在不易,不然也不会成为当今修行人当中最为难缠的角色。我认识一位前辈,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说其实剑修又哪里强出别人多少?只是拳师也好,阵师也罢,这些修行人的胸口都没有一口此招必出的延绵不绝之气。也正是此气,让剑修愈强,寸寸抬高,早有了今日之局面。所以我说挥剑决浮云,有错?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你剑修邪祟的理解没有达到这种程度罢了。若是不信,咱们继续向后说。你的问题就像我说的那样,剑心趋于腐朽,换作寻常修行人,便无亚于修行路的瓦解。你就真没想过问题在哪?”
诸葛尘抛出问题过后,站起身来,俯视着剑修邪祟的眼睛。为此他还刻意用上了一招叫做叩心门的手段,其作用就是能够在不断的言语刺激中成为攻破对方心门锐不可当的利器。不过这种手段并不阴损,相反光明正大的很,因为没有半点伤害。不然诸葛尘可不敢在这种敏感的场合动用,一个不小心,恐怕他倒是会成为剑修邪祟剑心溃散的始作俑者。
要不怎么说世间不少的错有很多,而好心办坏事独占鳌头。
而柠黎在一旁更是心神摇曳,差一点就要双颊泛红,掩饰不住自己的娇羞。而且她还悄悄的盯着诸葛尘喃喃自语道:“怎么今日没喝酒就醉了呢?一定是诸葛的非凡气度太迷人了!”
道袍邪祟在一旁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打起了主意。一定得找一个机会旁敲侧击的同诸葛小子提一嘴,脑子拎不清的女子模样再好,也是不能娶回家的。不过若是仅仅看作红颜,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它一想到听到这话的诸葛尘一定会皱起眉头让他别再胡说八道,若是喝酒的时候没准还得骂上自己两句。
怎么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诸葛小子就是不开窍,真是浪费了上天造物时的一番好意!
诸葛尘见剑修邪祟不回答,便继续下去:“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是咱们俩的那场与境界无关的剑道之争。因为你太自信了,自信我不如你,自信我只会成为你的剑下亡魂。可没想到结果出乎你的预料,我不仅取得了胜利,而且细究的话还是碾压性的优势。归根结底,悬殊的境界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接下来的你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便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其中。而剑修不需要这么多的顾虑,一人一剑一酒壶便够了。或者说如今的你,已经不配称为一个剑修了。哪怕能够握剑,可心关难过,剑心终究有彻底腐朽的那一天。”
这场酒局,从步入正轨从头到尾,诸葛尘都在尽心谋划。每一个字串联起来的话语,都有它们的意义。而最后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只听诸葛尘话锋一转:“可你没有想过一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间何其广袤无垠,能人异士何其多,凭什么只许你不能败?剑修追求的是出剑,而不是不败。没人能够如此,生长与人世,便需要尝尽酸甜苦辣。那日你败给我,便剑心腐朽,再不复往日气候,若是败给其他修行人呢?比如说一位同你年龄相仿,却无论在剑道还是境界上都比你高出一个台阶的,胜过你想必也在情理之中吧?若真是那样,还会是今天耳朵处境吗?除非你能够保证,这魔窟之中,以及天下之外,同辈之中数你,芸城副城主可称无敌。那我无话可说。若真是如此,你因为败在我的手中而剑心腐朽还真的情有可原。不过应该不会这样吧?至少我这样认为。所以说无论何时,我辈剑修应该端正态度。不因一时成败而气馁,更不能因为今日的辉煌而被遮蔽双眼。输赢胜败无所谓,只要我能出剑,便终有洞穿苍穹的那一天!”
剑修邪祟认真的听完了这些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等到终于想起了身旁的三位,没想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宅子。它感受着自己五指间重新汹涌而出的剑气,那是它的境界更上一层楼,已经于竹篮之中打捞起妙术的缘故。
它站起身来,对着自己借着妙术感知到的剑气最盛处无比恭敬的深深鞠上一躬,因为他无比确信那袭白衣一定就在那里,而后嘴里轻声说道:“此等传道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不远处的山上,道袍邪祟也感知到了剑修邪祟破境的气机,喟叹良久道:“不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谢谢诸葛你了。”
诸葛尘笑着说道:“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其实我是蛮想知道的,当时你说的那最后一句洞穿穹顶,究竟是真的心中所想,还是日后希望达成的目标。”冷不防,道袍邪祟突然问道。
夕阳铺撒在诸葛尘的脸上,他抬起头来,看着云端,侧脸坚毅的惊人:“两者都不是,那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