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之内,确实令人惊叹。
往来之人,各个穿着体面。就算是肥胖的中年男人,只要在手指上戴上两三枚价值连城的戒指,便当得起富态二字。那些瞧着便像是世家公子哥儿的,就更不用说了,风度翩翩。总算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侍女从他们身边走过,也忍不住回头瞧上一眼。
像这样一年也仅有一次的盛会,侍女们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能够凭借自己的体态容貌虏获公子们的倾心,这辈子都不用再发愁了。只可惜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每年能够撞上大运的,也就那么一两位。
“诸葛尘”从人群当中走过,与身边的范寿轻声说道:“好好看着,再认真记着。不一定哪一天,你也能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挥斥方裘。”
范寿连忙说道:“这我哪敢妄想啊!我心中最好的日子,也就是能在这京城当中买下虽然不大,但却舒适的宅子。让我那老爹能够开心开心,至于剩下的,就想都不敢想了。”
对于他这样的侍卫而言,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就已经算是奢望了。京城里的宅子,只要地段稍好些,都会卖出天价。至于不好的,像是范寿一类的人,想要买得起,也得兢兢业业的干个半辈子才行。
如同王家别院一般的敞亮宅子,他们这些人,这辈子就甭想了。难为自己,何苦来哉?
“诸葛尘”悠悠说道:“这么想了就不对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点没错。不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死的人不是你,还会是谁?但如图这样一般的梦想,最好还是多多益善,万一实现了呢?”
范寿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他暗自想到,这位诸葛公子也不像自己表现的那般嗜杀。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蛮和蔼可亲的。
可下一刻,等他看到诸葛尘坐在一把排的几位考前的椅子上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椅子上清晰的刻了一个王字,而且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远离这把椅子。
京城王家,名气说小很小,但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就很大了。如今愈发风生水起的南部王家,追根溯源的话,便是京城王家的一个支脉。只不过随着南部王家这几代人的崛起,反倒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由此一来,他们的声势也就跟着落下了。
但这却不代表王家就真的落寞了,恰恰相反。天下有着母凭子贵的说法,而两个王家,恰恰也可以这么去看。虽说南部王家如今已经不必在意主脉的想法,但毕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主脉要真是面临了灭顶之灾,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也正因此,京城当中的大小势力才会如此忌惮。
而且在近几年当中,京城王家已经隐隐有了向外扩张的趋势,京城当中不知有多少势力已经归于王家麾下。所谓王党,也应运而生。
如若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位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皇帝,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如今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在乎王家家主的脸色罢了。而且尚还在皇帝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至于王家家主,对于此事到不怎么上心。也曾经与皇帝直言,如何处置京城王家,全看陛下心意就好。两家虽然是同姓王,且一衣带水的关系。可要说唇亡齿寒,远算不上。再者说了,南部王家的地位,何时是靠着京城这面的建立起来的?
凭的不还是这几任家主的任劳任怨?
如今支脉已成主脉,他们倒是狐假虎威了起来。却忘了早在百年前,自己背地里做的阴损勾当。这也就是王家家主不愿意在两家之间旧事重提,希望时间能够将旧恨洗刷干净。人换了一拨,再去追究前事,反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但要等到王大雪继任家主之位,更让他清楚了那件事,可就不好说了。
“诸葛尘”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不少人从他的身边走过,避之不及。白衣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四周看去。
而范寿则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压低声音,与诸葛尘说道:“公子啊,你可知道这把椅子的主人是谁啊?”
诸葛尘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范寿以为是自己的暗示不够,干脆挑明了说:“公子您快些起来吧,这可是王家独有的椅子。像这样的名门望族,每一次在百宝斋一年一次的盛会上,都会有一把自己的椅子。这也代表了他们的身份,足够傲视群雄。换个说法,这可是宰相坐了龙椅,是实打实的僭越啊!”
诸葛尘笑眯眯的说道,却仍旧没有站起的意思:“范寿,你这句话说的,可是大逆不道的厉害啊!”
范寿自知自己食言,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碎碎念道:“奴才该死,该死。”
“算了,就咱们俩听见了,犯不犯得上这么作践自己。”嗓子有些发紧的诸葛尘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跟在我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主子身边,只要心诚,说什么也无所谓。哪怕你说着要宰了我的话,转身离去还是忠心耿耿,也能够活得快活,直到寿终正寝的。可要是不忠的话......范寿啊,你是瞧见了我的手段的。不敢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至少能让你后悔来到这座天下。”
白衣说着让人胆寒的话,但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无奈之下,范寿也只能站在一旁。这里本就不是他能够来的,要是离开了诸葛尘,埃上一顿打在所难免。就怕因此丢了饭碗,他和自己的父亲就只能喝西北风充饥了。
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的“诸葛尘”唤来侍女,要了一杯清茶。他接过杯子,笑着与侍女说道:“在这干了一天,走走停停,想必累了吧?实在疲惫的话就找一处歇歇脚。”
侍女犹豫不决,没搞清楚自己眼前这位俊朗的公子哥话里的意思。
诸葛尘只好继续说道:“那就站在这里吧,范寿,去搬两把椅子,同这位姑娘一起坐下。总站着你们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干嘛派头这么大,搞不懂的还以为这些人连带着本公子只要大战一场呢!”
虽是玩笑话,只可惜范寿与那位侍女实在笑不出。再怎么说,能够走入此地的,都是在这座京城颇有名气的人物。与人谈吐,也颇有自己的学问。归根结底,都是来买下宝贝回去的,和气生财。
他本想换一个姿势坐着,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甚至鼻子当中,鲜血如注。好在有剑气在周身盘旋,不然的话就得闹出笑话了。
“诸葛尘”自然清楚修行路上发生的事,一缕气机被毁,其实无伤大雅。可他却在气机上花了不少心思,这也是为何他能够轻而易举战胜诸葛尘的原因。可这样做的话,弊端也很大。气机消散,连带着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虽然气结,可“诸葛尘”还是笑着自言自语道:“报应来的可真快,主啊,你是真的错怪了我这条劳苦命了。”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诸葛尘”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瞧见了一位精神抖擞的中年人。那人走起路来气宇轩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回到京城了。
瞧见这位,不少人纷纷退散。
他便是京城王家的家主,名为王坤,与王龙是一辈的人。真要算着辈分的话,还是王龙的大哥。而且此人横行霸道,极为凶残。因而在坊间名声很坏,甚至被冠以了一个坤鬼的名头。
“你又是哪家不成器的子弟,怎么在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王坤来到“诸葛尘”的身边,看似温和的说道。但只要从白衣嘴里说出的话不能够让他满意,便难逃一顿毒打。
王坤在心里细细盘算,在这京城,该得是何等的身价,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满意呢?皇室与六部尚书,肯定在此列,霁月许氏也算得上。至于南部王家,虽在,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了。
诸葛尘抬起头,做了在场所有人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手来,扬在空中,一巴掌落在了王坤的脸上。而且力道掌握的刚好,碎掉了对方的满嘴牙齿。
本来因为气机消散一事他便心情差到了极点,此时有人来烦扰,他也没了逗弄的耐心。若不是王坤并未直接动手,而是选择了这样偏温和的手段,恐怕这里就会多出一具尸体了。
“你管本公子是谁?”诸葛尘冷声说道:“今日我就坐在这里了,你若是真有手段让我离开,随时恭候。”
他伸出手来,将王坤从地面提起,反手一拳打在对方肚子上。随后又是十拳,每一拳虽然仅仅是五成力道,但却是止境山巅拳。
约莫一炷香过后,他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坤,自言自语道:“真不禁打,无趣的很。”
说话间,他转过头去,恰好与太子四目相对,互相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