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皇帝眼里满是对乔桦的肯定,忽然起身行了一礼。
皇帝有些疑惑,问:“好端端的,皇后突然行什么礼呀?”
皇后脸上的笑意雍容大度,身上的华服也随着行礼起身的移动而此起彼伏。皇后平静道:“回禀陛下,嫔妾认为,乔桦姑娘懂规矩,又甚得圣心,要赏什么东西,似乎都不都完美。不如趁着今日大赦天下,陛下就纳乔桦为御妻吧?”
此话惹得在场之人皆惊骇得无以复加,德妃更是朝雕花椅后部靠了几分,双眼似有无数冷箭,朝皇后看去。
苏婕妤和乔桦对视一眼,不知所措,大殿中的空气顿时如同降了无数冰块一般凝住,竟无半点儿人声。人人皆震惊,当然,除了晶儿,因为从给使臣描绘乔桦的美妙,再到给皇后进言纳乔桦为御妻,皆在晶儿的策划之中。
悔之!悔之!乔桦当真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皇帝一念之间回作何决定?
良久,皇帝适才开口道:“如此,那便封乔桦姑娘为正五品才人,赐居长安殿吧,以彰其兰质蕙心。赏赐明日便到,还请乔才人静候哩。”
乔桦脸上已是红若流霞,众人却不知这并非女子羞涩,乔桦心中早已被蚕蚀一空,默不作声。
大殿中金碧辉煌,香气萦绕,流过每一个人的鼻端,直叫人头脑发昏。
乔桦心中一沉,宝座上君临天下的男子,已经是……夫君了?赐居长安殿……她还和司空峻有着合婚之约,如今如何能食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当晚的桦林结爱,如今……负却当年鸾锦书,实在是有违本心!
背后是无尽的寒凉,乔桦只得三拜谢恩。
皇帝笑着问道:“如今朕赐你长安殿,总得叫几个人服侍你吧?”
乔桦声音似从腔子里悠悠然逼出来一般:“回陛下,嫔妾,嫔妾斗胆请求陛下令福安、双蝶和斐翠姑娘伺候着,如此足矣,嫔妾并无需太多人伺候。”
皇帝点点头:“你倒是轻松,那朕便将福安、双蝶和斐翠赐给你吧,如今你便不用再管尚宫局的事情了。”
陆司设缓缓起身,道:“乔才人能从尚宫局脱颖而出,还得叩谢陛下隆恩。”
皇后叫了陆司设起身,“乔才人在尚宫局得你照顾和教导,你自然也功不可没,如今,本宫便任命你为尚宫局掌事吧,司设一职,你另挑一位你信得过的人担任即可。”
“是,奴婢叩谢皇后娘娘天恩。”
众人复又恭贺陆松婉迁升之喜,皇帝又指了孙广去长安殿当掌事太监。
今日的献礼,在一场场风波中结束。众人陆陆续续散去,皆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原来宫中从来不缺鲤鱼跃龙门之辈。
唯有乔桦,心神到现在仍如在云端,难以相信眼前的变故。
麟德殿西边,是西暖阁,也称之为西偏殿,用于给想面圣但皇帝时间不充裕时,面圣之人暂时休息的地方。
此刻,夏绥来使便在偏殿之中等候。
进来的却是小令子。
使臣起身:“令公公。”
小令子扶了使臣坐下,倒上一杯茶,脸色颇为难看,道:“哎呀……这,大人,奴才有一事,还想向大人说起呢。”
使臣有些不解,问:“何事?”
小令子颇为为难的样子,“就是有关您看上的那位宫女的事情,乔桦,您还记得吧?她今日一早,已经被陛下封为正五品才人了。”
“什么?”使臣万分震惊:“哎,当今陛下实在是……哦,不,臣失言了,公公切莫见怪。”
小令子打了个千儿:“哪里哪里,这宫中貌美之人还很多哩,陛下说了,一定再为大人您好好挑选一位。”
使臣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用不着陛下废如此大的心思。臣此番前来长安,本就是抱着恭贺陛下的目的来的,用不着陛下为臣等担心。”
小令子点点头:“如此,大人您再在宫里歇上一段时日,便启程回夏绥吧。这几日,咱们陛下一定会好吃好喝地招待您。”
“那就一切有劳公公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一切皆朝着崭新的方向开始走去,再也回不得头了。
长安殿,已经是乔桦的新居所。
这个晚上,乔桦始终睁着眼睛,和福安、双蝶以及斐翠围坐在一圈,乔桦毫无睡意。斐翠颇有些担心:“小主,您还是早些睡吧,否则对身子不好。奴婢去叫孙广帮忙拿些安神香进来吧?”
孙广如今是长安殿的掌事太监,乔桦其实也信得过他。
双蝶看了看福安和乔桦,笑道:“没想到天下这般变故竟然会发生在你我身上,说起来,能成为陛下的嫔妃,也算是一大幸事,总好过在尚宫局受苦受累。”
“是啊,”斐翠劝道:“奴婢多谢您,小主,您晋升为才人还不忘替奴婢考虑。”
乔桦看着斐翠,语重心长般道:“你的性子太过急躁,若是在司设房,万一哪一日得罪了别人可怎么好?”
斐翠倍感高兴,笑道:“小主您不怕奴婢这样的性子给您添乱么?”
乔桦摇摇头:“我相信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我喜欢你这样性子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斐翠倒是十分不好意思,“小主,从前……从前奴婢那样嘲讽您,您还能原谅奴婢,当真是奴婢的福气。”
“我已经忘了,”乔桦笑道:“更何况我知道你是为司设房考虑的人,后来你又帮我对付了茹佩,我实在是很感谢你。既然你是为了司设房好,才在我刚进尚宫局的时候针对我,那么由此可见,你今后在我这里,当然也会事事为长安殿考虑啦。”
斐翠点点头:“小主这么夸奖奴婢,实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今后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敷衍。”
福安颔首:“长安殿如今其实危机不断,咱们一定要主仆联手,方能挺过眼下的危急时刻。”
月光如水,静静地在墨蓝色的夜空中流淌,长安殿能望到一弯残月。月儿尚且有残损之期,人生又怎么能奢求圆满呢?
乔桦看着三人,心中的苍凉渐渐消散,她一直坚信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成为了皇帝的御妻,谁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呢?
这个夜晚,注定是无法睡着的。
算了吧,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