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班承炜在牢狱中亦是听闻了乔桦获封的消息。
狱守正喝着酒吃着下酒菜,看得班承炜垂涎三尺。班承炜颤颤巍巍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侍卫:“嘿,大伙儿。”
侍卫转过头,口中还露出半截没塞入嘴的菜叶子,“老老实实呆着!有啥事儿?”
班承炜凑到栏杆前面,一阵铰链声随之响起,“大哥,这,这银子你收下,我要见个人。”
那侍卫犹豫一阵,将露出半截儿的菜叶吞入口中,起身接过了班承炜手中的银子,拿在手上掂了掂。
“哟,还偷偷藏了银子?”
班承炜瘆瘆一笑:“再没有了,大哥,帮帮忙大哥。”
“说吧,”侍卫神色极其嚣张:“你想见谁?”
“虔——王!”
午后的日色是带有一丝暖意的,不像九月的天气,重重华殿的青砖黛瓦亦是披着淡淡的金色。
侍卫很快将消息传给了虔王,虔王快步绕过羽林侍卫,来到牢狱,班承炜仍双手抓着围栏,眼中充满了希望的神色。
“殿下,殿下!”班承炜声音嘶哑地喊着。
虔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班承炜身前:“你还有何事?速速交代,本王不能留太久。”
班承炜擦了擦嘴角的污渍:“殿下,咱们还能奋力一搏,你忘了,乔才人手里还有一些书稿……咱们为何不反利用?”
虔王闻言而皱眉,眼里亦是冷箭般的凄寒。
傍晚的时候,乔桦正在长安殿歇息,昨日的疲累仍然让她有些身不由己。
“小主,珍兰姑娘来了。”福安压着声音说道。
乔桦和一干人连忙朝门口看去,斐翠步去门口,迎了珍兰进来。珍兰福了一福,笑道:“奴婢给乔才人请安。乔才人,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前往畅音阁听戏曲儿。”
双蝶朝乔桦看了看,乔桦脸上的神色并无多大变化,只答了“是”,便让福安替自己更衣了。
珍兰面露喜色,毕恭毕敬道:“那奴婢先去回娘娘话了,才人稍后前来即可。”
“嗯。”乔桦点点头,不再多言。
待珍兰离去之后,福安才替乔桦更完衣,福安颇有些怯色,道:“小主,今晚……”
乔桦摇摇头,笑影挂着疲惫:“皇后娘娘赏这么大的脸面请我去听戏,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只怕是人在戏中,我在看戏的同时,恐怕也有人在看我呢。”
双蝶颔首,“今日是小主获封才人的第二天,若是推脱了,往后会被人说嘴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吧。”
斐翠面露担忧之色,道:“小主,让奴婢陪您一起去吧,若皇后娘娘要故意找茬为难您怎么办?”
乔桦扫视三人一眼,终是朝斐翠道:“那就你陪我同去吧。福安,双蝶,你们在长安殿里待着就行,免得跟我去听戏还反而被连累。”
今晚的夜黑得浓烈,接近绝望的颜色,连漫天星子也失了光彩,恰似乌云遮蔽了夜空。大明宫中错落有致的烛光在风中忽隐忽现,如梦似幻。
皇帝今晚歇在德妃的含香殿中,含香殿里点了淡淡的檀香。德妃知道皇帝素爱檀香的气息,因此每逢侍寝,若发觉皇帝有了疲惫之意,德妃便会点了檀香,助于安神。
德妃正替皇帝更衣就寝,突然岑顺打了个千儿进来,万分焦急的样子。
皇帝颇有些不乐,毕竟岑顺是虔王身边的随侍,这样匆匆求见,颇有些失礼。
皇帝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岑顺躬着腰,道:“陛下,有人写了密信,状告乔才人的婢女福安,说是福安偷了大典上的优质茶叶,私藏起来,这才导致乔才人在大殿上出丑一事!”
德妃的神色似有些不敢相信,疑道:“福安和乔才人情同姐妹,怎会做如此下愚蠢之事?”
岑顺低着头,“皇后娘娘当时正在和乔才人听戏曲儿,便收到了密信,皇后也是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搜宫。眼下证据就在长安殿,从福安的床下搜了出来,请陛下即刻前往!”
皇帝迅速穿好衣服,由得德妃将自己扶了出去。
“乔才人呢?”皇帝随口问道。
岑顺依言答道:“乔才人原本在和皇后娘娘听戏曲儿,为了不影响乔才人的心情,皇后娘娘说先不要告诉乔才人。”
皇帝“嗯”了一声,身后跟着随侍,朝远处的夜色里走了过去。
皇帝赶到长安殿时,长安殿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原本人就少,眼下却聚集了一大群人,除了看客以外,还有太医。
乔桦这时才听闻消息,匆忙从畅音阁赶了回来,急切得双目含泪。
借着月光和灯烛,众人见到长安殿地上零零散散有着一些茶叶,看上去品质良好,绝非一般茶叶可比。
皇帝、皇后和德妃亦是跟着赶来,连着陈美人和杨才人也缩头缩尾地挤在人群中,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乔桦不知所以,脑海一片空白,又见有太医在里面,遂连忙问双蝶情况。
双蝶哭诉道:“小主,您去听戏之后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搜宫,从福安床下搜出了这些优质茶叶。奴婢想要阻拦,却被关在了门外,等奴婢进去时,福安已经中毒吐血了,那些搜宫的太监们说福安想要畏罪自尽,吞了鹤顶红。”
乔桦的五脏六腑似瞬间不可遏制地崩裂,血液要将她全身每一处都染遍,现在除了福安,她一时想不出该做什么,只想快点见到福安!
“太医,太医呢!”乔桦吼破了声。
皇帝站在一旁,见乔桦如此惊慌,便上前去安慰道:“朕看太医已经在里头救治,你先冷静一下。”
乔桦谢了恩,双眼尽是期盼,疯了一般冲进长安殿偏殿。
福安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地上满是先前呕出来的血液。乔桦连忙扑了过去,跪在地上,“福安!福安!”
斐翠见到这一幕,亦是惊恐得双腿发软,连忙问太医情况。两位太医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言。
皇帝跟了进来,“福安情况到底如何?”
太医回道:“实在不容乐观,解毒的汤药微臣已经让福安姑娘喝了三碗下去,然而鹤顶红的效力太猛,恐怕……恐怕不能撑过今晚。”
乔桦双目像是被蚕食一空,她转而起身,跪在皇帝身边,道:“单凭一封密信,福安就要受这般苦楚,她实在是含冤……”乔桦哽咽道几乎不能说话:“请陛下开恩,先治好她再细细审问也不迟!”
皇帝望着乔桦的双眼,那双眼里亦是充满了绝望。
“朕,朕答应你,先治好福安,再追究今日之事。”
乔桦哭着谢了恩,泪眼模糊中,发现苏婕妤也赶来了长安殿。太医为了保证福安的安危,也是先请了所有人在外面候着。
苏婕妤紧紧握住乔桦的手:“我晓得发生了什么,你先别慌,先别慌,福安她一定会没事儿的。”
长安殿逐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却没有散去。
过了一会儿,太医出来问道:“苏婕妤小主在否?福安说自己快撑不过去了,想要见见您。”
众人不解,然而此时亦是没有别的办法,苏婕妤心头难免疑惑,但还是坚定从容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