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翠闻言大惊:“奴婢并不知道此事泄漏,小主明鉴,不是奴婢所为。奴婢自从跟了小主起那一日,便起誓要一切为小主做事,若是奴婢背叛了小主半分,明日便穿肠破肚暴毙而亡,且全家无后而终!”说罢,斐翠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右手作起誓状,发了一番毒誓。
乔桦神色放松,过了片刻,上前扶起斐翠,低低道:“也是我太心急了,刚才德妃过来问我那药的事情,我便怀疑你……对不住啊,原是我多疑了。”
“奴婢不怪小主,”斐翠摇摇头,“这件事您只跟奴婢一个人说过,德妃现在知道了,您自然是回头一个怀疑奴婢,奴婢也能理解。只是现在奴婢也很好奇,德妃娘娘究竟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乔桦皱眉,道:“避子药的事情天底下就你、我、赵太医知道,除此之外,我跟别人提起的时候,都说我喝的是坐胎药。”
淡淡的春风扫过乔桦的面庞,终于让她浮躁的心情沉下来了几分。她看了看外头的春色,道:“也许这就是命吧,避子药不能再用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嫔妃更好……”
几只黄鹂极为应景地飞过长安殿的墙头,发出“扑扑”的扑棱声。
斐翠转头看了看,释然笑道:“黄鹂是多子的鸟儿。小主,或许您换一个处世的方式,前面的路,会更加开阔呢。”
“是啊,如今也不能再碰那药了。算了吧,算了,怀上陛下的孩子也无所谓了,我还是彻彻底底地背叛了我的感情……”
乔桦只感觉脸上有一滴清泪淌过。
第二天,赫连战被兵部编入司空峻的麾下。
赫连战入司空峻的麾下,这也不失为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从前虔王做了不少坏事,赫连战心里亦是有底,更或许能根据某些线索,找出当年的许多从犯;另外,赫连战为人老实忠厚,如今好马遇伯乐,自然是皆大欢喜。
晚上的时候,遂王匆匆忙忙于月色下朝长安殿跑去。
乔桦正和斐翠坐在贵妃榻上绣着刺绣,忽然见得孙广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小主,遂王殿下来了。”
“遂王殿下?”乔桦疑惑着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遂王站在门外,看着乔桦从殿内走了出来,两人互行完礼,乔桦便请遂王到了正殿外的回廊下小坐。
“殿下又是漏夜前来,可见定是有什么急事。”乔桦语气平和。
遂王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纸,乔桦心里一颤,问道:“又是密信?”
“这是我刚才拦下的,立马给你拿了过来,”遂王一边喘气,一边将信纸打开,道:“刚才我看到禁军中尉刘季述派人送信,我跟踪信使,一直从东宫跟到麟德殿外,才成功将这密信抢到手。果然,里头又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乔桦看完,双眼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刘季述,刘季述竟然和李克用勾结,这不是造反么?”
“是,刘季述是太子身边的人……”
乔桦背脊一阵寒凉,张着嘴似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廊下扫来的阵阵夜风让那种无助的寒凉感一层又一层地袭上来。
“不对,”乔桦惊道:“照你这么一说,皇后也是要造反了?”
遂王思索良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点点头,“也许吧……”
乔桦紧紧攥着那封信,似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司空峻,刘季述竟然在密谋对付司空峻!他这个禁军中尉还想取代司空峻,成为统军吗?”
遂王一时怔住,乔桦忽地喊了双蝶前来。
双蝶连忙从屋子里出了来,“小主叫奴婢何事?”
看着天上又圆了一次的明月,乔桦的面庞上澹澹的光亮像洒了一层白霜,对于和司空峻有关的事情,她从来都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乔桦淡淡开口道:“如果皇后要造反,我只能和德妃联手了。双蝶,现在马上陪我去一趟含香殿。”
遂王惊道:“你这是……”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你放心,德妃不会把我怎样,”乔桦强颜笑了笑,看着遂王道:“你早些去给苏婕妤报这件事儿吧,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
刚走两步,乔桦又回头,叮嘱遂王道:“殿下,今日我所做的决定,请殿下半个字也不要告诉苏婕妤,否则对她不好。”
遂王怔了怔,点头默认。
见状,乔桦才放心地朝宫门踏去,只留给遂王一个毫不犹豫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的长安殿殿门外。
德妃对乔桦深夜的拜访颇感意外。
乔桦淡淡一笑,解释道:“德妃娘娘不要误会,嫔妾今夜特地来拜访娘娘,是想向娘娘您表露忠心。娘娘手上有嫔妾避子药的把柄,嫔妾从今往后,愿意事事为娘娘您效劳,共同除掉皇后。”
一旁的琅夏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德妃双眼凌厉,直视乔桦,像是能刺入乔桦内心。德妃声音尖锐:“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揣测本宫?”
乔桦镇定自若,“娘娘心里想做什么娘娘自己知道便可,今夜嫔妾是来表忠心的,愿意从此时此刻开始,一切为德妃娘娘马首是瞻。娘娘,嫔妾的这一点小心意,还希望您不要拒绝才好。”
德妃侧目乜斜着乔桦:“你?凭什么表忠心。”
乔桦福了一福,声音像是幽幽从腔子里逼出来:“皇后娘娘连同李克用想要谋反,今晚遂王殿下截下刘季述的密信才知道此事!”
一语惊人,德妃似乎从头到脚都被这句话固定住,她转向乔桦,再度问道:“你说……什么?刘季述不是太子的人么?”
“所以,嫔妾才斗胆揣测,是皇后娘娘,在幕后指使。”
“呵,皇后,皇后,”德妃冷笑道:“皇后她果然不简单,只是你,既然知道了密信,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要来绕着路子告诉本宫?”
乔桦依言镇定答道:“很简单,因为陛下会顾着天家颜面。虔王殿下尚且经历三劫,也只是被禁足,后来死得蹊跷。如今刘季述的密信直指太子,陛下会仅凭一封密信就轻易杀了皇后和太子么?更何况如今我大唐宦官干政,陛下根本束手无策。这一点,想必德妃娘娘比嫔妾更清楚。”
窗外的夜又沉了几分,乔桦的声音似是在殿中回响一般,细小却又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