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苑,竹浪静,繁芜更静,蹲在地间,只是抱紧那把团扇。
扇子是她在刑房捡的,一看就知道是人皮扇子。皮子上面有颗她熟悉的红痣,原本长在夙椿胸前。
可是.....繁芜已经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定是他的....
一把用夙椿皮子做成的团扇,这就是辰伦留给她唯一的纪念。
“玦,姓鸾名玦,好名字。”黑暗之中突然有人发话,是天栖微沙倦怠的声音。
繁芜闻言回头,一时间醍醐灌顶:“你早知道他是谁对不对?因为他和卫倾有仇,所以才不杀他,容他和我相爱。这样的话,我就会因为他,永远和卫倾不能一条心,永远如你所愿的争斗下去!”
天栖不语,以行为默认。
繁芜的泪终于流了下来,步步近前,走到他跟前,‘忽’一声挥动断水。
博命相杀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局棋,繁芜对天栖的愤怒可谓理由充分。
天栖低声咳嗽,右手张开,一下穿过鞭影,卡住了繁芜颈脖。
那只手冰冷,更冰冷的还有他的声音:“所谓情爱只会妨碍你前程,你要明白,鸾玦存在的意义就是成就你,他的死就是对你最后的成就。”
繁芜笑,头后仰,不挣不扎,巴不得他将掌收紧。
时间沉默着流逝,公子叹气,将掌松开,声音里终于有了暖意:“失去了他,不代表失去一切,跟着我你的天地才广,你活着就应该没有人阻挡。”
繁芜还是笑,嗤之以鼻。
天栖又叹气,声音开始无奈:“那要怎样你的愤怨才平,才肯抬头朝前看。”
“让鸾玦站在我跟前。”繁芜想也不想回答。
院里这时开始起风,柔风荡过竹尖,一声声恍如叹息。
在这叹息声中天栖扬手,指握莲花缓缓拂动。屋里飞起了荧蛊,满屋都是,无穷无尽。
银色的亮光在繁芜跟前聚集,影像渐渐清晰。
白衣如雪眉目如画,那是她的鸾玦,正在咫尺之外朝她微笑,笑得无力苍凉然而温暖至极。
繁芜的泪坠了下来,不是流,是一颗颗无比沉重的下坠。
怀里那把团扇也一起跌落,正面朝上,被荧光照得分明。扇面上字迹殷红,繁芜凝目,终于看清那是一首五言绝句。
十露抚琴扬
九万遗众芳
银河年无月
彼岸已定香
刑堂里的这一夜,辰伦知道,是自己的最后一夜。
繁芜已经离开,四壁空空的刑房,又只剩下他和小三相对。
半个时辰敲碎一根骨头,现在时辰已到,他知道自己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锤子在他手间,很小巧,却很沉,完全是黄金打造。
隔了这么多年,他仍记得很清楚,最早卫倾很爱使这把黄金锤,用它将核桃一颗颗敲碎,攒许多核桃仁,攒到满把的时候才开始吃。
“你有没有使过这种小锤?”落锤之前他突然问了句:“敲没敲过核桃?”
夙椿的神智这时已经不大清明,看他时有点迷蒙,摇头:“我没使过,繁芜不爱吃核桃。”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辰伦缓声,将锤扬起,也不管夙椿是不是能听清,自顾自地开场:“这个故事,就和这把黄金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