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枍娑城倾巢,都跑去观赏那关乎城主人选的死生一战。
刑房里于是真的寂静,就只剩下夙椿,还有那举锤的辰伦。
锤举而不落,当时的辰伦神色平定,最后问了一次:“你挑拨岚光,是否是受搭档指示?”
夙椿已经说不出话,可仍有气力摇头,摇得毫不犹豫。
辰伦的语气于是就带了唏嘘:“她到底是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死生不负?”
夙椿艰难地呼口气,回望他,目光里有反问:“那么卫倾又有哪里好,值得你不离不弃?”
辰伦懂得,摊开手掌,看着指甲不曾洗尽的血迹:“我和你不同,我已经负她,给了你们足够机会取她性命。”
一切的一切他都已经明了,繁芜和夙椿之间的的故意离间,还有方才他们真气的转渡。
事到如今,他是清醒地目送卫倾赴死,终于放弃了二十年来不变的追随。
“记得我跟你打过的赌吗?”一阵沉默之后他扬眉,将锤又扬起:“我说过,如果你最终不负你的主子,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夙椿虚弱地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怀他食言。辰伦的手高高扬了起来,他的眼前昏黑,觉得身体轻飘,仿佛已经穿越时光,坐上了那架秋千,猛力一荡赴往自由。
之后一切他都不再知道,那一刻的他,真的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许久之后,在他确认自己还活着之后,他才明白辰伦不曾食言。借着卫倾和繁芜决斗的空隙,辰伦放了他条生路,将他送出枍娑城,送到了凉州安定。
有一张字条被放在了他怀里,上面简单几个字:“提防天栖,在安定等候。”
等什么不曾言明,可他懂得。所以他在安定落了根,还做起生意。
不管来日如何,至少他要不枉负安定这个地名,拥有一个院落,让等候的那个人能够衣食无忧。
“院子还要再大,大到能架一个高高的秋千,荡起来能看见外头的风景。”
想到这里他抬头,因为有了念想,小腿的疼痛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院里丫头还在忙碌,今天不再是采香雪,而是在往地上撒盐。
玉惜和他的阮郎已经走了两天,昨夜暴雪又下了一夜,院子里的雪是扫都扫不干净。
夙椿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想去拿匾里的干芍药。
芍药离手指还有一寸的距离,够不着,他苦笑,只好又去推那轮椅沉重的轮子。
就在这刻院里来了生人,一人华服为首,后面跟着三个彪形大汉,进院后开始一字排开,标准横着走。
夙椿又苦笑了声,对丫头示意,让她站到自己身后。
来人走到了他跟前,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腿,将匾里的芍药踢翻。小三皱眉,很是可惜那些干白芍,道:“你们白来一趟,我并不知道玉惜去了哪里。”
来人看了看他,又是抬脚,将他一脚踢翻,靴子踩在他胸口:“你不知道那谁知道,谁不晓得玉惜是你一手调教出来。”
“她本来是想告诉我,可我不想听。因为她如果想彻底割断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任何人知道去处。”夙椿的这句回答再简单不过,可却彻底断了来人的念想,让他顿时抓狂。
“那……她走了你负责赔偿。”急怒之下那人抬手,在屋里四指一圈,最后指头指向了夙椿椅后的丫头:“你就把这丫头调教给我,调教得比玉惜还强。”
夙椿闻言冷笑,眉眼半弯,笑这堂堂笑蓬莱的老板竟然是个莽夫。
一笑破冰,来人低头,这才发觉脚下踩着怎样清俊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