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行至门外,抬头望去,院墙高大,却遮不住高擎的秋千架。
这不经意的一瞥,触动无穷心事。
院墙内,鸾玦坐在轮椅上,手抚琴尾,怔怔的望着同一架秋千。
高墙内外,时光一时凝滞。仲夏,夜色已浓,湿热的空气中夹杂着荼蘼慵懒的芬芳。
夜风拂过耳畔,似她低声的呢喃:“他说他不会负我,你相信他吗?如果相信就不要飞走。”
碎发撩过脸庞,似她柔弱无骨的红酥手。
就连夜气的芬芳都好像她醉人的体香。
鸾玦失神,前尘往事毫无征兆的泛滥开来。
这厢,繁芜收敛心绪,准备尽力完成她的最后一桩任务。
最后一桩,公子已经答应她,这件任务完成之后,便许她自由。
自由,小三拼掉生命为她换来的自由,她岂敢辜负?静心提气,繁芜轻盈跃上墙头。
透过繁茂交叠的枝叶,她看到秋千架下端坐着一个人,脊背挺直,一身白衫在月华下更显皎洁无暇。
那人的背影,像极了她的鸾玦,早已挫骨扬灰的鸾玦。
繁芜欲哭无泪。
公子果然知她甚深,竟派给她如此棘手的任务。
深吸一口气,她探手从腰间取下神隐,暗暗对准了那人脊背。
那厢,鸾玦亦收敛心绪,却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他轻叹一声,放手拨弦。
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柔和静谧,却声声敲打在繁芜痛处。
已然甩出的神隐被骤然抽回,疾风带动枝叶一阵低声呜咽。
繁芜心惊,不料此人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就连琴声都是摄人心魄的利器。
琴声缠绵,撩拨着繁芜更加缠绵的心事。
一时分神,脚底一滑,她竟从高墙上跌落下来。
好在眼疾手快,她一把攀住秋千绳缆。
只是声响之大,令她无所遁形。
然而抚琴之人并未抬头,似乎早有防备。
繁芜更是警惕。
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抛绳缆,盈盈落地。
对方依旧兀自弹琴,头也不抬,淡淡开口道:“今天生意不好么,回来这么早?”
这把魂牵梦萦的声音将繁芜钉在原处,手中蠢蠢欲动的断水也顿时僵住。
她中了幻术一般,鬼使神差的脱口道:“鸾玦……”琴声骤然一涩,再没了余音。
鸾玦缓缓转过头来,却见繁芜已是泪流满面,娇艳如同月下一枝带雨梨花。
繁芜丢了断水,大步跨上前来。
这是她的鸾玦,他脸上那清冷的眼神,盯着她那时候的情愫,丝毫没变。
鸾玦却郁郁的别过头去。近乡情怯。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两人重逢的场面,如今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没了勇气。
心头百感交集,手上一松,那把桐木古琴滑落在地,铮铮作响。
鸾玦暗自唏嘘,他拨得动琴弦,却推不动轮椅。
那个没良心的苏叶一日未归,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在繁芜酒饱饭足,身体康健。
她执意将鸾玦扶上那座两人宽的秋千。
坐定之后,足下一点,两人便朝着月亮荡了开去。耳旁风声渐紧,眼前流萤飞舞。